伤不逢时,以幽兰作操。
“这样的舞可以同谢临恩平分秋色,正巧谢临恩暂不能舞,他来得可真及时。”
“他舞得清雅干净,谢临恩太过于销魂荡魄,我还是偏爱这般,但愿他在乐坊中能有好日子盼。”
“只要在乐坊安分行事,便好过在外边儿无依无靠受苦,看他脚上伤势,有烫伤也有烧伤,想必也是可怜之人。”
“他生得眉黛青颦,太过于有女相,想必要日日住高楼,许多客人喜爱这类。”
幼瑛听见乐人轻声言论,便将目光转向了身旁的谢临恩,谢临恩牵着雀歌的手,抬起头来也看向朱台,他倒是默默看了许久,直到舞毕。
阿泥顿时长舒一口气,整个身子都松散下来,一面用衣袖擦汗,一面说话,夹杂着细微的喘息声:
“这舞跳得太累了,我叫阿泥,河东人士,日后便与你们一齐共事了!我这人乐观豁达好相与,还请你们多记着我,日后有何琐事烦忧都可以唤我,有劳诸位海涵。”
乐人不敢回应,山静也未再多言,起身后衣物稍稍划破空气。
幼瑛与之对视上,他面容不变,朝她微微颔首,便向岐林做了几个手势,抬步上高楼。
他的身姿挺拔,五官硬朗,只是口不能言。层层楼阑中,幼瑛看着他锦衣玉服一步步登梯,记忆中他与李庐月并不熟识,所以也没有必要深交。
他一走,外边儿的风都一下子吹了进来,乐人咭咭咕咕的往后院走。
“岐林大哥,我住在哪间厢房,有劳你带我去——”阿泥连忙喊道。
后院曲折宽敞,各处厢房用回廊相连,最深处的刑房中铁门大开,里边儿灯火暗暗地摇曳,仆役拎桶持帚闷声扫洗,血水淌了一片。
乐人难得在今夜不用待客,窄袖衫裙与金花金凤在廊下点缀,三三两两往西边走。
“方才真是嚇到我了,郎君每次回来还真是嚇人。”
“等他将丝绸运去西域,便又会走了,不多留的。”
“也不知傅儿如何了,我早就提醒过她与康姜,为何不听劝?”
“你们去何处?”
齐得宜开门出来,喊住从房前走过的乐人。
乐人闻声回头,左右看了看,如实道:“回管事,我们是想去看看傅儿。”
“看便去看吧,”齐得宜走去她们面前,递去两只白瓷罐,“她受了皮肉苦,可以用来止血镇痛,你们这些日子莫要再出差错,送去那边吧。”
“傅儿怎么了?”幼瑛过来时便听见她们这么说。
她记得傅儿,也认出了傅儿的声音,她第一晚过来时因为屋内无灯,傅儿还曾担忧的过来敲门问安危。
刑房中黏于砖面的血水很快就被扫尽,整个扫帚因为是潮湿的,就更显得脏黑,泡着一股血腥味。
但整间房比起扫帚来反而更湫隘破败灰暗,类似于狭小的棺材房,还充斥着各类刑具,地砖缝中渗着红褐色的血。
仆役洒扫完后,便用力拉拽沉重的镶钉铁门,铁门呜呜——的响,像是用麻绳拖着棺材板下葬,里边儿的火烛很快就歇了。
高阔的槐树撑在后院,压得天很低,幼瑛随着乐人过去傅儿的厢房,但未进去。
透过厚雾似的窗子,幼瑛看见屋里的灯很亮,康姜坐在床沿给傅儿清洗敷药,旁边儿还守着许多乐人,她们之中还有人在唱小调,唱着唱着便有人吹弹羌笛胡琴。
“上马不捉鞭,反折杨柳枝。”
“蹀座吹长笛,愁杀行客儿——”(1)
幼瑛倒觉得这样很好,幸而有人陪,便能被人声挤去一些最冷漠最残酷的时间。
幼瑛抬步回去,瞧见齐得宜与萨珊洛一起过去大堂,而薛泠在屋前陪着雀歌,雀歌站在回廊的阑干上,又跳进了薛泠的怀抱之中,薛泠稳稳抱住她,眉开眼笑。
西域护卫还是照常在巡逻,不过今日或许是有山静的家兵在,他们倒松懈了不少,有几拨在风来亭里喝酒谈笑。
“沙宁·静郎君过来了,近些日子留意一些,待探路的回来,就要回去西域送货了,总是能顺道去探望双亲。”
“也将入夏了,若是来得及,刚巧赶上圣火节,得用香柏许一个好愿,还得痛快摔个跤,喝上几壶葡萄酒。”
幼瑛与他们离得远,他们还唧唧哝哝着西域某国的方言,听得并不真切,抬步往前走时,便见谢临恩从浴房提着暖水瓶往她的厢房走,她于是也快了快步子。
“谢临恩——”
“郡主殿下。”
身后,岐林喊道。
幼瑛回头看去,岐林身后还随着一路刚毅面庞的部曲,每两位人手中都抬着一箱长方形平顶的黑木箱子,像是院中马车里所载着的。
“郡主殿下,郎君此番过来听闻萧女之说,救命之恩应当重还,可惜身上钱两不足,便供奉二十匹织锦缎子,由郡主殿下代捐给菩提佛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