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洗漱完毕,她正思考着如何去北阴殿拜见那位尊神,房门便被咚咚地敲了三声,令她吓了一跳。
将门开出一条缝后,孟元伸出脑袋,看见了个高高瘦瘦、面目凶恶的人站在门口,用鹰一般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她,这又让她吓了一跳。
饶是她平日里走街串巷见识得多了,看见这种局面,也不由心下惶恐。还未等她开口询问,那人极为冷漠地说:“我奉帝座之名来接引姑娘入北阴殿。”
她从未去过北阴殿,帝座派座下的哪个人来引着她去,自是合情理的。
但这位一脸凶相的使者语气生硬,好似她不是去替帝座办事的,反倒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要架去北阴殿里面受审。
她皱了皱眉,正声道:“可有证明?如若没有,我便不能同你去。”
那人怕是没想到她会这般说,一愣后随即从袖中拿出一块玉牌,上面刻着“北阴大帝使者道明”。
她仔仔细细地装模作样着查看了一番,虽说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毕竟帝座身边的人和物,她都是从未见过的,但所谓“虎凭威势”,凡事在气势上可不能落了下乘。再者说,这六界也不会有人能胆子大到冒充北阴大帝座下的使者。
将玉牌递还给道明,然后沉着声道:“劳烦使者了。”
北阴殿坐落于冥界最北边的罗酆山山顶,是全冥界最高之处。明明是距离四洲九山八海最近的地方,阴气却最为浓重。山上的草木皆似宣纸上誊着的水墨画一般,覆盖一层徐徐流动的墨色。山周黑云围绕,天际有如浓墨,在云层之间透出丝丝猩红。
道明带着她腾云而去,她站在云上望着远处的罗酆山,耳边风声尖锐嘶鸣,仿佛十八层地狱中厉鬼的哭喊之声。
她不由自主地哆嗦着身子,攥着道明衣袖的手又紧了紧,生怕他将自己甩下云雾落到哪一层地狱里。先前行侠仗义多了,自以为胆大如斗,如今才晓得自己的胆儿没比那些怕死鬼好多少。
毕竟嘛,她只是一个生长在市井之中的姑娘。即便再聪慧灵敏,但终究没见过什么大场面。
譬如说她在冥界生活了两万年,却也没有踏进过地狱一步。
她其实骨子里是个胆子小的人,光是听旁人描述三十六层地狱中那些可怖的景象,就会吓得打哆嗦,但面上还是须做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虽被高空的狂风刮得几近头疼,孟元还是想着帝座交代的那件事,在凌冽的风声中扯着嗓子问道明:“不知帝座要让我做什么事?我好事先做个准备。”
“姑娘到了北阴殿就会知晓。”
她有些恼,这北阴殿上下不晓得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让她这样一个人只身前去,还不告诉她要做什么,难不成是什么惊天动地、不可告人的大事?
想及此处,孟元立马咽下了方才呼之欲出的驳词。
说不定真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但为何又要找她呢?说来说去,这不还是一个让她绕在里面的圈子吗?
道明突然道“抓紧了”,孟元还未反应过来实施行动,电光火石之间,二人所乘的云雾速度变得极快。
到了罗酆山那座极高大极肃穆的山门前,孟元几乎是同龟一般地趴在了地上,给这山门行了个大礼,道明却稳稳地立在那儿像个没事人。
山门的守卫森严,她的面上迅速飞了红,怕旁人嘲弄她的窘样,粗粗扫了一眼四周,却发现没人在看她。那些身着戎装、腰佩长剑的守卫仿佛眼前的两个大活人是空气一般,均是目视前方、神色未动,像极了一座座石像。
她在心中慨叹了一番,他们的职业素养实在是极高,想必俸禄应该也是极高。
将粘在身上的尘土拍了拍,孟元愤愤地瞪了道明一眼。他丝毫不理睬孟元,也像是把她当成了空气,径直走上前去同领头的守卫说话。
片刻后,二人在层层守卫的看护下进了山门,道明才开了他那金口:“罗酆山不可腾云,为赶时间,姑娘今日不必步行上山。”
孟元啊了一声,步行上山?她仰头望了一望,罗酆山高千丈,如今肃然立在她眼前,仿佛一个张牙舞爪的黑色巨怪。他们二人现在只在山脚下,步行上山恐怕要好几日,除非有坐骑,才能省些脚力迅速上山。
她想,怪不得甚少有人面见帝座他老人家。要是没有坐骑的人来,恐怕还没登上半山腰的玄阴宫,就要累死在这陡峭狭窄的山路上了。
“请姑娘正身不动,闭上眼睛。”
孟元照做了,只听到道明语速极快地念了一串她听不懂的话,又是电光火石之间,孟元便被传送到了一个极为空旷宏大的大殿里。
她还未细细品鉴一番道明的这个传送法术,便觉着一阵寒冷。
她到了北阴殿了。
一切的一切,都从这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