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今日教了她握持之势,恐怕她过了几日会忘。你就令她温习上几日,再教些步法和简单的招式。”
道明领命应下,未曾多问,察言观色之后就告了辞。
他能胜任北阴大帝座下使者这一职,除去身手和修为以外,多是因为他能体察君意。玄冥向来喜欢聪明人。
玄冥下了榻,刹那间挥袖将身一隐,便乘云向南禺山去。
南禺山临于南海之畔,他踏临之时,西方一轮硕大如盘的红日正缓缓降落,映得一片血红光辉于南禺山之上。
此地正值冬令时节,虽有余晖照耀,仍阴寒遍地,其间林木皆无枝叶,一片光秃寥落之景。
山南有一洞穴隐于枯枝丛林之间,春夏有水流进出。他今日来得不巧,正值寒冬,因而洞穴封闭不通。如若是旁人来此,定然是无功而返。
他仅是望着那洞口蹙了蹙眉,旋即将玄无剑化出,眨眼间一阵剑风向那洞口斩去,霎时间石破天惊、洞口大开。
此洞之下乃是另一片光景,引向一处极为空阔幽深的洞谷。
他自洞口而入,那日轮已落,从洞□□入的光线逐渐暗去,但谷中却并非漆黑一片。那谷壁处皆由奇石堆垒而成,泛出莹莹幽光,又倒映于洞谷下方那一潭深渊处。
那一潭池水黑如浓墨,不知其浅深,又有此洞谷宽阔宏大,不禁令人有幽闭可怖之感。
他云履轻点地,跃至深渊中央一处立起的礁石之上,未收玄无剑,眯着眼望了望那平静无波有如明镜般的水。
片刻后他的眼神变得极犀利,高声道:“山神涂仓。”
霎时间洞谷中显现出一片寂静,水流僵停,石壁上的荧光骤熄,全谷中唯见玄无剑的凌冽剑光。而下一刻壁上奇石皆迸射强光,水流湍急,以玄冥所立礁石为中心急急旋转流动。
深潭之中,可见一黑色巨物迟缓地在水中游动着,摆动之时半身临于水上,可见那物有如蛇状,鳞片巨大而滑腻。
那水流越显急势,周遭石壁上皆淋了水,唯独玄冥这一处干燥如旧。
他见那池中之物久久不现真身,将眉一挑,平静道:
“你是不认得本座,还是不认得本座这把剑?”
话毕,又是一阵剑风出,震得那石壁生生出了一道裂痕。
随即从那深渊之中传来一道极为低沉嘶哑的声音,响彻整个洞谷。那巨物缓缓道:
“北阴大帝。”
它从水中一跃而出,身形骤然缩小,池水霎时间清澈见底。原来那深渊先前黑如浓墨而不见底,皆因此物以原身潜伏其中。
南禺山山神涂仓,龙身人首,自上古起就守护南禺山一脉。
涂仓临于水面之上,向玄冥下跪作礼道:
“臣南禺山山神涂仓,拜见帝座。”
玄冥漫不经心地将玄无剑剑刃托于左手掌中摩挲,淡淡道:
“本座还以为二十多万年不见,你将本座忘了。”
涂仓发出了一阵笑声,却嘶吼如斗兽:“臣蛰伏于南禺山太久,不知光阴荏苒几何,未曾想到已过二十几万年。这世上之人的样貌,臣已全然分辨不清了。”
手上的玄无剑剑身冰寒,玄冥抬眼看向涂仓,勾了唇道:
“看来你认识的是本座这把剑。”
涂仓直勾勾地看着玄冥手中的玄无剑,既有惧色,更多的却是欣赏赞叹之意,道:“此剑中熔了一块九幽玉。”
“当年南禺山中只有三块九幽玉,帝座这一块为成色最佳者。用在帝座的宝剑上,实为物尽其用。”
玄冥轻笑了一声,将玄无剑隐去,道:“本座再向你讨一块,你可舍得给?”
涂仓沉默下来,片刻后道:“九幽玉保存不易,又只十万年才集天地精华炼成一块。如今只剩下一块,其余的皆破碎瓦解。”
涂仓迟疑了一下,继续道:“只不过这玉三千年前就被天后娘娘定下了。”
“天后?”玄冥疑惑,冷声道,“她拿这玉做什么?”
“天后娘娘要重制凤冠,意欲采集八荒众山所产之奇玉,每一玉雕成一珠缀于凤冠之上,象征四海升平六界一统之意。”
涂仓一顿,再道:“九幽玉若无冥界之人灵气修为滋养,一出南禺山,百年之内必定碎裂。故而天后并未拿去,也未曾说何时来取。”
玄冥冷笑了一声,上扬的尾音中有淡淡的讥讽:“六界一统。”
“她既现下无用,本座且拿了去,若是她要,便来玄阴宫找本座拿。”
天后想如何,同他没有关系。但是他现在要用这玉,无论是谁想要,都不能挡了他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