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难的不是做实事,而是解一个人的心结。
和他差得多,就是孟元的心结。
若是想解开她的这个心结,那么需要做的,就是让她把如今她正在做的事情一件一件地做下去,这也是从前他替她一一规划的。
修炼历过三劫,加封冥君的品衔,考过试后授官职,一级一级地升上去。但这些,都同他如今想让她平安而不受一丝苦痛的心境背道而驰了。
夜色的降临似是笼上了一层屏障,他终于能松下表面的平静而踱步到亭中喝酒。
从前他不喜饮酒,因为觉得酒这个东西往往弊大于利,故而心绪再不佳的时候也只早早睡下不做他想,但自打从前在九华殿那一夜之后似是尝了些甜头,平日里若有些什么事便竟想饮一些酒。
他自知自己的这种贪念并不好,但是在今夜里他没有克制。
他自酌自饮饮得有些多,吹了一会儿凉风后便兀自走回九华殿。
酒力上身,反倒让他暂时忘却了心中那些扰人的杂念,他本想稍加洗漱一番后就睡下,却在步入殿中的那一刻嗅到了那一丝清浅的彼岸花香。
这一刻他所压下的心绪全都翻腾而起,似是一朵又一朵的巨浪腾起又落下。那夜从未忘却的温存和今日压抑的心绪交织在一起,他失了态。
将她拥在怀里触到这份柔软的时候,他才真正安下心觉得,她平安而真实地在他的身边。
在她说完那一句“即便你不让我修炼,我还是会自己修炼下去”的时候,他心里的纠结土崩瓦解。
无论他自己想得再多,都不敌她到底想做什么。
他松下了心,在酒力的作用下情难自已,却在看到她的泪水的时候顿时清醒了神。
他知道她很委屈,但是,还是要再等一等。
在这件事上他没有软下心来,没有在她如此伤心的时候告诉她其实他一直对她有情。或许这能一时让她宽慰,却不是长久之计,他惟有狠下心才能让二人变得长久。
他很利落地喝下那碗醒酒汤,又装作沉睡历了她给他设的幻境。
第二日起,所有都一如往常。
孟元被他叫过去说话的时候,心绪也平稳下来,至少在面上看不出任何东西。
她看到他正如往常一般地饮茶看书,不同的就是道明和曲言二人都侍立一旁。她看着他神情平和微微地带着一丝冷意,万年如一的这幅表情,同昨夜里那人简直大相径庭。
她在心中冷笑了一声骂了句道貌岸然,然后便乖顺地上了去站着。
玄冥看到她,脸不红心不跳话不抖地说了句:“来了。”
便将书放下,并不做什么寒暄地道:“从今日起不必再如此修炼,离地藏菩萨的寿辰还有一百余年,你这几日便前去地清宫住下,和掌事明镜法师学一学如何操持大典。”
地藏菩萨寿辰早几百年前就开始准备了,怎的如今突然地叫她去,孟元一时解不开,问道:“不修炼了吗,那两生道等何时再解?”
玄冥道:“解两生道,等本座何时告知你可以解了再解,你不必多念此事。此去地清宫并非让你专一操持,如今已准备得大半,只是让你学这些这般事如何做罢了。”
“最要紧的,是学一学地藏菩萨留下来的东西。地清宫里藏着地藏菩萨在时所写下的一众经文,以及菩萨圆寂后众人整理编撰成的各版书籍,你这一百多年便静下心在那里读一读。”
一百多年都在那儿读那些书?
她对佛理向来是可参可不参的态度,主要是参不透,短时间对她的修炼并无助益,索性不怎么读。她晓得这话说出来不大尊敬,但大抵是因着心里有气故而不怎么怕他,便问道:“读这个有什么用。”
他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八成是为着她说出来这话不太有水准,一旁的道明解答道:“菩萨的教义是我冥界各法各律的本源,姑娘学它便是学冥界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