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扑闪着翅膀像是催促孟元快些跟上来。她双手握着竹木的伞柄,想了想又迈出了步子。
她一路随着它过去,这条陌生的小径她从未涉足过。紫蝶散出的柔和的白光里将路照得很亮堂,行到深处的时候雨渐渐地小了下来,直至路边的花草的枝叶上都无一点儿水珠的时候她收了伞。
走了约莫一刻,她听见树丛掩映之后传来的溪水流动的潺潺声。
她们向下走着,她猜这大抵是从孤月潭那儿流下来的。
前头的树木的缝隙中透过来明黄温暖的灯光,紫蝶飞得缓了。
她折过草木生长得太过繁茂的小径时终于瞧见了这座精巧的院子。院外一周用高低错落的竹篱围起,院落的四周种着的是茂密的竹子,时而传来竹叶摇动时候独特的犹如歌吟一般的沙沙声。
从这山路出来便是青石小径,孟元随着那紫蝶踏上青石板,走到了院落前。油布伞上的水珠滴落下来,随着她的步子发出很轻的“嗒嗒”声。
罗酆山是专属于冥界君主的住处,她从没有发现玄冥除了九华殿还有旁的什么地方住,除了偶尔会去的彼岸花海里的别院。院落里点着灯很亮堂,像是有人在的模样。
院门半掩着,她正踌躇着到底要不要蓦然登门拜访,那紫蝶已经飞入了那半开着的院门的缝隙。孟元正傻眼的时候,竹门自己开了。
她方踏进这门内的时候变觉得自己错了。
院落不大,左侧搭着一方竹亭。不知从哪儿生长起来的紫藤慢悠悠静悄悄地沿着亭柱爬到了顶上,在亭子的上头开出几朵鲜艳娇嫩的花。
亭下设着一张竹榻和一架竹几,几上摆着一坛子酒,榻上坐着一个人。
坐着的这个人她再熟悉不过。
她愣愣地瞧着那紫蝶慢悠悠地飞向玄冥,最后落到他的指尖上化作一片落下的紫藤花瓣。他的玄衣上也落了几点淡紫,但他自己似是没发觉。
孟元在这似梦似幻的一刻中悟出来一件事,这紫蝶应当是他故意使出来唤她的。
他方才还恼着,这下子怎的一个人跑到这处不知是什么地方的院子里。看看他的面色,这下子又恢复了淡然无事的神情。
瞧见一旁的酒坛子的时候,她的心里便升起一股转身要走的冲动。
这么多年来她得出了一个经验,玄冥的酒量实在称不上好,他喝完酒之后的行径实在称不上正人君子。所以一旦撞见他喝酒的时候,最好不要撞见他。
孟元正期待着他没有发现有个人到了院子里的时候,踮起脚想轻手轻脚地从那大开着的竹门出去时,竹门悠悠地在她眼前合上了。
她悲哀地发现自己的期待落空了。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仍是他一贯的作风,“过来”。
孟元之前向自己立下的从今往后要硬气一些的大志,在此刻又如遭了风蚀的石头轻易地就化成了沙被吹走了。
她默默地转了身,默默地朝玄冥走去,然后立在他跟前等候他再派什么指示。
他瞥了一眼竹榻的另一侧,说了一个“坐”字。
她从他的声音里头听出来他仍然恼着,只不过没表现在脸上。
她细心地瞧见了酒坛子已经开了,便开始揣摩玄冥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在这般拉扯的境地里她不敢贸然有什么举动,于是遵循着他的话安分地坐下来。
她坐了下来后他却不说话,自顾自地又喝下一盅酒。
孟元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他不说什么,又不让她走,她只好有些无聊地打量起这座院子来。
院子里的物件大都是竹制的,不像是用术法造成的那般规矩齐整,反倒是什么人用手工造的。她摸了摸竹榻又摸了摸竹几,好奇道:“我先前竟不知道罗酆山上还有这个地方,这个院子造得可爱,别有一种韵味。”
玄冥道:“本座造的。”
她倒是不知道他还有这种技艺,惊讶之余打量起这座院子来便带上了点儿钦佩。
她正仰头看着竹亭的时候玄冥忽然出了声:“若本座不用紫蝶将你引来,你可还会想到来寻一寻本座?”
孟元莫名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些幽怨,但是不懂得他为什么会幽怨。
他虽然生了气,但她没来寻他,是因为她觉得他生气应当与她没什么关系。若他的生气与她有关系,那么他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