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贾雨村正做选编文章的工作,往日也有吟诗作对,不禁对他的敬意更加,也就请着贾雨村到甄家吃茶聊天,说道:“只跟贾兄做过诗上文章,不曾想贾兄在选政之事大有文章,甄某有幸听听见解。”
两人正欲携手去甄家时,恰有一商人打扮的贩子,拦住了贾雨村地去路,恭敬地说道:“贾老爷,所劳烦的笔墨是否可取了?”
贾雨村一瞥来人,心里顿生错愕,这人正是个异乡的小商贩,两日前委托他代之润笔写信,贾雨村担心先头所提之事败露,便趁着甄士隐未反应过来前,拉着小商贩到一处命他明日到葫芦庙取信。
甄士隐隐有不解,问了何事,贾雨村说是另外一个求他批文章的书店主人,便就此翻篇过了。
不消片刻,贾雨村便随从甄士隐到了书房,茶水俱备齐,甄士隐问道:“这程墨之法,可有说法?”
“文章自是以理法为主,而两个忌讳尤为注意。一是不带注疏气,带则少文采;二是不带词赋气,有则碍圣贤气。做文章与词赋不同,只是如今举业不同罢了,小弟又哪有什么大见解呢。”贾雨村笑着说道。
“好一个举业不同,春秋战国、汉唐宋元举业各有千秋,若是在唐朝诗赋取士,老夫这般闲杂人也有心思求取。可惜现在文章举业,倒是给了老夫不求功名、风流自在的机会。”甄士隐笑着说道,见斋外花意正浓,又心有愁思,便邀着贾雨村饮酒作乐。
丫鬟小厮听从命令布置了酒食,一桌子皆是美酒佳肴,有红烧海参、清蒸鸭子、熏鱼、盐卤鸡、汤泡肚、炒软鸡、炸胗干、炒玉兰片、烩口蘑等凉热菜若干,点心也有甜咸几道,贾雨村看得眼睛都直了,却又怕失了面子而故作姿态。
两人本就对词赋兴致一致,况且贾雨村又是惯会奉承,直呼甄士隐为神仙般风流人物,而甄士隐又连连叹道:“贾兄之才学,文章作赋皆大乘,乘风至青云不也指日可待了。”
“岂敢!小弟自知才疏学浅,哪能担当老先生谬赞”贾雨村忙着拱手笑道,又在几番轮流添杯骤饮,兴致上头作诗:“时逢不济又如何,我自顽石待玉攻。何愁无路通天上,仰头正是鹊桥搭。”
惹得甄士隐又是摆手称绝,趁着酒意细问了一番贾雨村的身世,又是叹息感慨。
一想到甄士隐白日在街道若有所思的样子,贾雨村颇为关心道:“今日见老先生脸色稍霁,晚生思衬老先生身为望族、妻儿和美,又有何事可苦恼的呢?”
“不瞒贾兄,老夫家中虽不甚富贵,却也在此地有几分声望。平素县令与老夫也有吃酒往来,不曾有什么烦恼事。哎。”叹了一口气,甄士隐举杯饮酒,却不再说话。
听甄士隐难言之隐,贾雨村自然也不再贸然追问,只得一同饮酒说笑。
只是两人喝酒豪兴,月至半空都未停息,反倒是甄士隐夫人封氏命了丫鬟送来浓茶,甄士隐这才察觉天色已晚,两人方才饮茶散去。
而回到屋内的甄士隐兴致未祛,拉着封氏夸了几番贾雨村,又说想置盘缠费用给贾雨村之用,助他一臂之力。
“读书人哪个不好面子的,他未表明,你贸然唐突他,怕是不妥。”向来以深明礼义为名的封氏却劝住了甄士隐贸然之行。
甄士隐细想了下,也颇为认同道:“还是夫人想得周全,待贾兄提及此事,我再资助也不迟。”说完后,与封氏谈起白日之事,才觉得头痛得很。
封氏听后反而笑道:“老爷,这事简单得很。既然你有心看重贾举人,与他说道一番,岂不是两全其美。”
原来甄士隐与县令关系匪浅,只是姑苏之地素来政绩显赫,自然原县令也要升任去了,替补县令的是京城来的官,原县令与京城来的一同交接,京城来的一问此地可有人物推荐,原县令顺理成章推荐了甄士隐。
朝廷开国以来,向来推崇官员就任之地不可为家乡,防的自然是官员与本地势力勾搭起来,于是这些外来官员一到任,首先第一件事就是寻得好帮手,连忙下帖子请得甄士隐一述。
而甄士隐早就习惯了自由身份,临时接到要去当任师爷的请帖,拒绝又怕新来县令生气,不拒绝却知自己未涉官场难料深浅。
这下封氏一言又让甄士隐豁然开朗,连着拍了几下大腿,发怔地说道:“贾兄一为举人身份,二为才学不凡,料定县令大人不会拒绝,再则若要知晓姑苏人情世故,我也会举力帮助。况且贾兄如今虎落平阳,一有县令的薪水,二我贴补些贾兄担待我之事,也不枉此行收获。”
“恭贺老爷,这所谓一举四得啊。”封氏也跟着笑道,哄得甄士隐眉开眼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