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这番说法,既利用了宋奶娘去关注外书房手帕之事,也避免王夫人牵连下水,自是两全其美。
只是回到了王夫人处,比起两人的兴致盎然,元春及丫鬟们都如履薄冰的谨慎之色,不免让她们十分奇怪,一追问下,才得知王夫人陪房吴兴在议事厅磕头痛哭一番后,王夫人便将自己关在屋内,不言不语。
“没听到什么事吗?”王熙凤问道,只见元春和彩鸳都摇了摇头。
一问已经关了两个时辰之久,况且从窗外偷瞄了下,王夫人脸色苍白、双目失神。
王熙凤想了想,便拍脑袋道:“大姐姐,你进去问问看。”元春先是拒了,道:“我怕母亲不愿说。”
“大姐姐是女儿,你放软些,姑妈如何不说呢?”王熙凤一说,其余人等都说好,便推搡着元春进了屋去。
而王夫人犹如未听见声响,仍旧保持着呆呆的坐姿,背对着元春。
元春鼓起了勇气,靠近了王夫人,小心翼翼道:“娘,到底是何事让你这么难过?”
这时王夫人依旧未有反应,直到元春坐在她身侧,攀上了她的手臂,哭腔道:“娘,您别吓女儿。”王夫人才意识到元春的靠近,眼神一对焦,两行清泪立马留下,木木道:“元儿,娘对不起你。”
元春心里一惊,连忙道:“娘从未对不起过女儿,是女儿不孝,没帮娘分担一二。”
只见王夫人摇了摇头,说道:“理应是娘护着你的,娘却没护住,你要是进了宫,娘该如何是好。”说完又痛哭了起来。
这一刻,元春才知道她进宫之事一直都在王夫人心里记挂着,甚至大逆不道地说出不愿她进宫的话。
“娘,您是担心我进宫?”元春忙问道:“可是吴兴来说事后,您才这样的,这…到底是怎么了?”
王夫人并未开口回应,思绪却飘向了今日议事厅上所发生的事。
原来宝墨阁一经营起来,虽不说日进斗金,但也有些成绩。自从那日吴兴说起了瓷青纸之事,一开始吴兴确实也按照王夫人的意思,一次性只买入几十张瓷青纸,再转手卖了出去,没两天便赚了两百银两,可比平时累死累活叫卖轻松多了。
其中一个伙计笑道这样好做的生意一直做就好了,吴兴拿了王夫人的银两自然也就财大气粗,便口不择言说道再有一千两千张都能吃得下。
谁料有一日下午外乡客来到宝墨阁,说起他接到父亲急病要回乡办丧礼,只是他所带来的瓷青纸要清了仓,一是有钱回家乡大办丧礼,二是不想背着瓷青纸来回奔波。
若是宝墨阁要的话他便便宜一厘清了库存,若是宝墨阁不要,他就找了别家店铺了。
一开始吴兴也不敢自拿主意,便说要问过东家的意思,外乡客说可以,只是他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去赶船,说完就去了隔壁书铺。
而吴兴害怕他把纸卖了别家,连忙让伙计找了他回来,未与王夫人商议一句,私下便将所有的瓷青纸买了下来,心想:只要将瓷青纸卖了出去,太太也不会在意早晚。
谁料货款两讫,外乡客便不见踪影,吴兴摩拳擦掌欲要赚个满盘金钵,而接连几日却未见有人来买瓷青纸,甚至连问都未有。
吴兴先是担心,便自作主张降了几厘,依旧没人来买,心一慌,便让伙计去打听。
等到伙计打听一番回来,说琉璃厂近来只得几人来买瓷青纸,连带陈年库存都清完,也就一百来张,便没人再买了。
伙计一听心里发毛,回去说与吴兴听,怕是被人设局。
只是吴兴执迷不悟,或者不愿相信被下了套,连忙去清点瓷青纸,几人一看——哪里是瓷青纸,全都是染了瓷青色的单宣纸。
吴兴吓得魂都没了六个,滚着去告知王夫人,这一算被人设局亏损了两千两银子。
倘若贾府丢了两千两银子,本不是什么大事,坏变坏在,王夫人本欲用这笔钱来做其他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