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如今人人提心吊胆,就怕贾环真得了天花。一面是贾环症状十足像,又是高烧、皮疹,就连吃奶都无法;一面是外头大夫一听可能是天花,一个个都不愿来贾府就诊,就算有一二个来看的,也是让饿上几日。
这可是夺了不少小孩子的重病,满心忧愁的贾母不得不厚着脸皮,命人下了帖子请来太医看,也不过让熬几味清热解毒的药材,金银花、连翘罢了。
王夫人早早就让屋内的人不出院子,又命人将宝玉、探春移至一处,免得受了感染。
虽说有丫鬟婆子轮流照料着贾环,但王夫人免不了担心,时时跟在他身边,熬得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小爷可真是受了苦,太太也陪着熬了两夜,眼睛都快哭瞎了。”一婆子悄声说道,另一个婆子应声道:“可不是嘛,若真的得了天花,太太只怕心都死了大半。”
两人窃窃私语,却不知隔墙有耳,只见猫在暗处的小童一溜烟儿地跑到后院,推门一入。
屋内暗无天日的样子,桌旁正坐着一人,低沉问道:“可确定得手了?”
小童重重点头,道:“婆婆,我这一路上听得真切,全都说是宝玉病得严重,贾二太太可伤心死了。”
“我也多虑了,二太太屋内不养着正经儿子,难不成养庶子?这次记你一次功劳,回了观里,我便赏你。”中年女声轻笑道,慢慢地站了起身,赫然是客居贾府的马道婆。
只见小童双眼放出亮光,堆起笑陪说道:“正是婆婆好伎俩,我也不过吹把烟罢了。”笑声未始,一连串的咳嗽打断了。
马道婆脸色微变,连忙向后退了几步,捂着口鼻,质问道:“你可小心行事了?这烟可万万不可吸到的!”
不得不憋着咳嗽的小童,忙跪下道:“婆婆,我谨记着呢,可不敢吸到。刚刚不过说话岔了气,才咳嗽罢了。”
马道婆至高向下盯了许久,才悠悠道:“没吸便好。这物虽不致死,若不服药,只怕落得残根。况且外头的蒙古大夫可看不出,只当是天花来治,殊不知最怕便是清热药性,如今贾府命根子怕是难受极了。”
被马道婆犹如激光的眼光盯着,小童的后背不禁湿了几层上衣,明明心里十足害怕,但却不敢说出实话,如今听闻马道婆口中的‘残根’,不免生出千丝心惊,小心翼翼问道:“婆婆,这残根如何?”
料想小童不敢期满自己,马道婆也放下了心,又坐下椅子,任由小童殷勤斟茶,笑道:“不过是全身发痒、生脓,最终面目全非罢了。”
小童的手不禁哆嗦了下,只觉得湿润的后背微微发痒了起来,仍然陪笑道:“既然宝玉都有症状,那婆婆何时出手相救?”
马道婆摇晃着手中的杯子,笑道:“急甚么,又不是你得了症。他们求医不得,自是会来请我。”
见马道婆一脸胸有成竹,小童的心思却不在此,反倒不住地打量着马道婆的身上,思考着解药会藏在何处。
两人各怀鬼胎,突然间,房门一阵敲响声,一婆子紧急道:“马道婆,我家老太太有请你走一趟。”
“说曹操,曹操到。”马道婆放下了杯子,笑着起身去开门,与婆子寒暄了几句,转而皱着眉头催促道:“发什么呆,还不跟上!”
小童如梦初醒,连忙小跑跟上马道婆两人,用一双鼠眼不断地盯着马道婆的背后。
几人步至贾母处,果然不出马道婆所料,贾母一见她便忙道:“我也不中用了,若不是有人提点,我都忘了府上有你这么一个半仙在。”
一听便知是邢夫人那头推波助澜,马道婆不敢应声,忙说:“祖宗老菩萨,我左右替着做善事,驱驱邪祟而已。”
“正该是你的业。”贾母笑道:“如今府上的小子闹着病,见了几个大夫都说不出症,药也没什么效,可愁死我和他母亲了。”
马道婆心想:果然是宝玉得症没错,这该让我显显灵通,以后便大有机会从贾府捞得钱财。
想毕,马道婆转而脸色忧虑,道:“不妨与老祖宗实话,昨夜我打坐时,窥见一缕邪祟往府内来,只是还未推敲清楚,不敢妄言。”
贾母听了更是心急,忙道:“你倒是快快算来。”
只见马道婆闭上眼,朝着半空虚画了几下,口中振振有词,一边掐指一边道:“这邪祟凶恶极了,是前世孽缘来讨债,正是朝着贵府的东边而去。”
闻言,贾母忙拍着碧云的手,连道三个‘准’,让马道婆赶紧给个法子了此事。
“祖宗老菩萨是疼子孙,自是听不得子弟受苦受难。这前世孽障虽是凶狠,但在我面前也不足为惧,待我做个法事超度了他,便让他无法来讨债。不过…”马道婆话说一半便停了下来,直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