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王夫人与王子腾夫人去王家老太太屋内报平安,一则是不久要归来的贾珠,二则是刚醒来的王熙凤。
王家老太太念了句‘阿弥陀佛’,道:“珠儿、凤儿都没事,皆大欢喜。”本来想动身亲眼看一下王熙凤,又闻秦可卿在陪着,便笑道:“姑娘家说回悄悄话,我就先不去了。”
如今放下心来,自是说说笑笑,王家下人突然来报食盒都准备好,问何时遣人送去军营。
王子腾夫人刚一吩咐完,王夫人便疑惑道:“怎么还从家里专门送饭去呢?”
这时王子腾夫人笑道:“也对,这两日姑爷南下去,你自是没听说,再过半月圣上便要驾临亲王府。你兄弟也要陪驾,也要一番操练底下的人才是。”
王夫人听得一惊,道:“圣上许久未离京,怎么突然要去亲王府。”
“我听老爷说,是皇太孙为哄圣上开心,便提议去亲王府。圣上自然高兴,于是择了日子要启程,不止老爷忙得很,朝上百官也都忙着出行之事,可是大场面。”王子腾夫人答道。
王家老太太笑道:“这亲王府离京不过五十里,虽说此行热闹,却也比不上我们王府接驾那次。”
王子腾夫人不曾见识过,连忙问了起来,惹得一旁王府老人家道:“当初太爷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这接驾可不容小觑,忒气派!那银子就如土泥地使,那珍品藏物像似不用钱地往府里堆,费尽心机就为哄得圣上一乐。”
“那老爷不单见过大场面,如今陪驾又可再见识一番了。”王子腾夫人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道:“听说贾大女官也得陪驾去。”
王夫人一愣,问道:“怎听得这消息?”
王子腾夫人笑道:“我听老爷说,圣上点名了严嫔娘娘陪驾去,觉得同行女眷少,又点了东宫的去。东宫里头就一个侧妃娘娘和贾大女官,岂不都去?”
比起惊讶于元春被点名一同陪驾,众人对严家被抄后严嫔依旧不失圣宠更为有兴头,止不住话头,一聊便是夕阳西下时。
王夫人携秦可卿辞别王家,回到马车后,王夫人因想着元春的事而未察觉到秦可卿不同寻常的样子。
王家驶回贾府的路上向来平顺,王夫人与秦可卿各有怀心思,松了懈。
不料,马夫突然一声长“吁”声,两人来不及反应,差点儿跌出了马车外,这时秦可卿一路上紧紧护着的衣袖,飞一般地砸在王夫人的脸上。
“呀!”地一声,吓得秦可卿和外头的下人连连告罪。
“母亲,都怪可倾没抓紧,疼吗?”秦可卿惊呼道。
“太太,小的该死,害太太、姑娘受惊。”马车外的人吓得嗓音都破了。
王夫人先是揉了揉额角处,手上不自觉捉了飞来之物,一面慰劝秦可卿莫怕,一面问如何不小心。
外头传来声音:“太太,方才见一匹官马不停蹄冲来,小的紧急避了去,这才动作急。”
好在俩人无事,也就不再计较那远去的官马,王夫人这才定睛一瞧手中之物——《牡丹亭》。
怎么可倾会有此书?
一念闪过,想起当初蕙心提起的却寻不到物,难不成便是自己手中这本。
王夫人疑狐一瞄,只见秦可卿涨红了小脸,支吾不成句,就差要撅过气一般。
王夫人连忙开口道:“莫怕莫怕,我不说你半分。”
这话一出,秦可卿倒是愣住,毕竟王夫人先前似是而非地说起这才子佳人词本的危害,如今亲眼所见她袖中出来此物,不应该以此训斥她一番吗?
只见王夫人笑了笑,拉过愣住的秦可卿近身,悄声道:“我以前听你哥哥说,书有正有邪,就怕读了邪书而走歪路。后听闻有姑娘读了《牡丹亭》、《西厢记》、《紫钗记》等词本最后郁郁而终,便觉得此等词本邪得很,自然便担心你们小姑娘看过后着了魔。”
秦可卿竖起耳朵,怯生生地听着,不敢点头亦不敢开口。
王夫人笑道:“但近来识得一姑娘,也是读过词本而自题评注,句句皆异于男者,所言皆非男子之下。我倒是从中悟了一点,这书有人说粗俗过露,也有人视之珍宝,不过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母亲,您这般说,是同意我看这书?”秦可卿不禁绽开笑颜,遂立马补充道:“我知这书不能轻易读,至今未翻过一页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