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歌从来不谈论家世,可苏长安在她面前,就像没有秘密似的,什么话都说。
许多对朋友都不曾说起的事情,也会讲给她听。
“我爷爷早年有过一段婚姻,可惜没能维持多久,后来才娶了我奶奶,我奶奶比我爷爷要小二十岁呢。”
他讲的很认真,唐歌也托腮听的很认真。
“其实这对耳坠其实是我爷爷传下来的,家里还有一个祖母绿的手镯,这三件东西其实是配套的。”
“我爷爷出生在一个显赫的富商家庭,和家里青梅竹马的女仆坠入爱河,这三件套的祖母绿就是他们的定情信物,若没有战乱,他们也算一段佳话。”
“可那时形势复杂,北城内一片混乱,我爷爷外出做生意的时候,贼人趁虚而入,将一整条街洗劫一空,等我爷爷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都被烧光了,而他的青梅竹马倒在一片血泊中,只给他留下了那三件祖母绿的首饰……”
“后来我爷爷弃商从军,毅然决然走上参军的道路,后来战事停歇,我爷爷怀念旧人旧事,执意不肯再娶,直到很多年后,在上级领导的介绍下,才娶了我奶奶。”
“那三件祖母绿一直被我爷爷带在身上,但是后来,那只手镯被我打碎了……”
唐歌听的一惊:“那你爷爷——有没有怪罪你?”
“放心吧,并没有。”苏长安摇摇头:“小时候,我爸妈每天都很忙,对我们生而不养,所以我和哥哥都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
“爷爷特别喜欢我,对我也是独一无二的宠溺,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事情,他都舍不得打我骂我,还替我承担罪责,包庇我。”
就连他打碎手镯这事,被苏老爷子知道后,也舍不得责怪幼孙,甚至连打一下都舍不得,只能一味包庇,对外就说是自己打碎的,对内悄悄叮嘱苏长安:臭小子,这事不许告诉别人,不然你就完蛋了!
小长安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眼眶盈满泪水,郑重地对爷爷点头:“爷爷,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这件旧事,他从未对别人说过,就连胡同一起长大的玩伴都没说露过嘴,只告诉了唐歌。
“可惜,他老人家十年前就去世了,”说到这,苏长安叹息一声,“再也没人像他那样那么爱我了。”
他的思绪陷入过去的回忆中,突然听见一声啜泣,听他讲起爷爷的故事,不知为何,唐歌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羡慕地泪流满面。
“二哥,你爷爷对你真好,我真羡慕你,”唐歌哭着说,“我妈妈就不会对我这么好,爸爸去世后,她就迫不及待变卖我的嫁妆,全都补贴给了哥哥,还把我从小戴到大的银镯子给变卖了……”
“别哭,别哭,”苏长安手忙脚乱帮她擦眼泪,“是什么样的银镯子?我重新给你买一个好不好?”
“根本就代替不了的!”唐歌摇摇头,眼泪越来越多:“那件银镯子虽然不值钱,但是很有意义,我出生的时候,妈妈专门请了工匠打造的,保我一生平安的寓意。”
所以她才不明白:“从前爸爸没去世的时候,妈妈也是很爱我的,可是……可是后来,她为什么不爱我了呢?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他轻轻给她擦去泪水,心疼地将人揽进怀里:“不哭,不哭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
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后,他露出十分认真的表情,像一位人生导师教育她:
“中国小孩总是渴望被父母爱,其实父母生你,并不一定是为了爱,只是希望下半生有个人照顾而已。”
“然后父母会拿孝道来教育你,从而捆绑你的下半生,一声养育之恩大于天,就能压死人了。”
就像很多人在找寻活着的意义,其实你的出生没有任何意义,只是证明你的父母有过性生活而已。
“唐歌,父母本来就是偏心的,你不能把他们的偏心误认为是自己的错误。”
“一个人真正的成长,是从摆脱原生家庭的束缚开始的。”苏长安看着她,认真地说“你的人生还很长,还要继续去体验各种未知,不能总是活在妈妈偏心的阴影下,却对未来望而却步。”
大多数人活在父母的阴影下,虽然是至亲,但父母并不能成为我们优质的榜样,因为为人父母并不需要经过任何考试。
所以她才要从阴影走出来,努力摆脱原生家庭的束缚,过好自己的生活。
唐歌听的很认真,扑进他怀里大哭了一场:“二哥,谢谢你……”
她哭的很伤心,家里破产让她一夜间从天堂坠入地狱,从人人艳羡的千金大小姐,变成了端盘子的服务生,仿佛所有的委屈都在这场痛哭中了。
……
此后,两人经常约会,苏长安每晚都来看她练舞,然后携手送她回宿舍。
周末就带她去画展散步、去音乐馆听钢琴演奏、吃遍学校附近的小吃摊,还带着她去电影厂参观,教她学会了摄影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