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庾林的脸上,她仿佛能看到庾林因异能遭遇的苦痛,那似乎才是真正将他锁在这个房间里的枷锁。
而她现在,好像也成了那些痛苦记忆的一部分。
周拾秋双手拢住庾林的手,强行甩掉心中过度的担忧,嘴硬道:“谁、谁说我、我怕你了!我只是不习惯被人看穿想法罢了,以前都只有我看穿别人的份儿……”
看着周拾秋紧覆在他手背上的手,一股暖意传入心底,同时激起异样的躁动,浑身血液翻滚沸腾,热意从耳廓渗出。
庾林像被什么烫了一样,慌张地将手抽离,不自然地挠了挠头,转身远离,在最远的沙发上坐下,故作淡定地靠着扶手,脑袋微微倾斜,手指抵在额头。
表面好似在思考,实则只是想藏一藏那熟透了的耳朵。
“咳,我尽量不读取你的想法,你不用这么胆心。”庾林说。
周拾秋双手叉腰,昂首挺胸,撅着小嘴,倔强回道:“胆、担心你个头,我心里又没鬼,怕什么!你这话我才不信呢,当我三岁小孩啊,哪有想不读就不读的?”
“……”
庾林欲言又止,想吐槽的地方太多,一时不知从哪儿下口,干脆闭嘴,免得真把人气跑了。
对手气势一弱,周拾秋的心情便有所缓和,随口挑衅道:
“怎么不说话了?被我拆穿,找不到说辞了吗?呵呵,没关系,剩下几天呐,我们最好别见面,你手环上发任务就好,委托我还是会认真办好……”
“不行。”庾林又一次打断。
“啧,什么不行?”周拾秋有些不耐烦。
庾林一脸严肃地回道:“之所以让你待在我身边,不止为了让你放下杀心,我更想弄清楚,心病为什么对你免疫。如今看来,这读心能力似乎也与你有关。没弄清楚前,你可不能溜。”
“怎么直接赖到我头上了,我哪儿知道你这些怪毛病哪儿来……啊……”
周拾秋嘴里本骂骂咧咧,忽然想起什么,差点跳起来。
关于那场大火的记忆,事后发生的怪事,一股脑地往外窜,最后交织在一起,产生一种新的猜想。
周拾秋大步流星冲到了庾林面前,摊出手掌,向着庾林高呼:“不会是你偷了我的异能吧,快还给我!”
“你的?”庾林抬眼盯着周拾秋,若有所思。
“昂,卷入那场大火前,我可不止意识控制一种异能。”周拾秋居高临下,一脸骄傲。
“呵,还真是你惹出的麻烦事,夜白鹭小姐。”庾林的语气中充斥着一分无奈,三分讥笑。
这话有些刺耳,周拾秋微微皱起眉头,往庾林身边一坐,郑重其事道:“话不能这么说,我哪儿知道异能还能转移啊?你怎么不说是你的问题呢?”
“你真不知道?”
“昂,如果知道,我早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了!”
“会不会是你当时做了什么?”
“我也没做什么啊……唯一做的一件错事,就是救了你!”
“……呵呵,那真不好意思。”
两人嘴上虽在较劲儿,但各自回忆着当年的事,努力想要找出点有用的线索。
可认真算起来,两人接触其实算不上多。当时周拾秋在张婶身体里,要说接触多,那也是和张婶,可为何会与庾林产生交集呢?
沉默了许久,庾林才平静地问:“五年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周拾秋唉声叹气道:“你知道的应该比我多吧?我只是接到委托,结果睁开眼,不是大火,就是死人,还有一个被绑架的你。”
“张婶……为什么会启动里人格?”庾林有些疑惑。
“你傻呀!”周拾秋愤愤不平,“当时火势那么大,根本逃不出去,她是想借瑞波恩的生命协议,直接找个替死鬼!”
“……”
庾林没有说话,表情愈发阴沉,似乎过去的真相对他来说是一场痛苦的经历。
看他那副模样,周拾秋心头一软,犹豫着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努力寻找着安慰的话术。
“哎,人嘛,都是自私的,你也别太难过,张婶可能确实没能力救你,只能考虑自救了。”周拾秋只能如此解读,听上去没那么伤人。
种种迹象表明,火是张婶放的,又怎么可能是没有能力救庾林呢?火烧起来前,绑匪就已经死了,她完全可以带着庾林逃跑,又何必放那一场火呢?
四目相对,庾林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手揪住了周拾秋的脸颊,笑道:“乌鸦小姐原来不止会威胁人,还会安慰人。不过,你好像忘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周拾秋正拍着庾林肩膀的手一顿,手指蜷缩成拳,一拳捶到庾林胸口,疼得他赶紧收手。
庾林捂着胸口,闭上一只眼,表情拧成一团,低声道:“开个玩笑而已,没必要这么狠。”
“哼,我现在觉得太好笑了,谢谢!”周拾秋没好气地说道。
庾林揉了揉胸口,重新坐直身子,无可奈何地说道:“你大概已经知道了,那场绑架案,本就没打算让我活命。张婶……也参与其中,她与我一同被绑,本就是计划中的一环。”
“啊?这我真不知道。”周拾秋一脸错愕地听着。
庾林浅浅一笑,笑中满是苦涩。
庾林也希望自己也不知道,可那两个绑匪当着他的面给张婶松了绑。
那晚,张婶哭着跟他道歉,说她也有苦衷,当时庾林根本无法理解,直到张婶在绑匪的饭里下了毒,杀了两名绑匪。
庾林天真地以为事情要反转了,原来张婶所谓的苦衷就是为了这一刻,带着他一起逃出去。
“呵……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庾林自嘲道。
周拾秋下意识问:“然后张婶放了火?”
话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其实不问她也知道,她醒来时,手上的打火机和油桶已经说明了一切。
庾林点了点头,淡然一笑,“当时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我只是在等死罢了,然后,你就出现了。”
庾林的眼神突然温柔了几分,看得周拾秋脸颊微烫,她赶紧将庾林的头扳到另一边。
庾林整个人一愣,脖子僵硬着不敢回头,片刻后才明白周拾秋又怕他看穿想法,不禁笑了,保持着背对周拾秋的姿势,打趣道:“不会周拾秋也是假身份,你原本叫百泉吧?”
“你才假身份,危代人账号可以借,哪有本人身份造假的道理……蠢不蠢。”周拾秋嘀咕道。
“那叫百泉的人真惨,替你背锅被通缉。”庾林冷嘲热讽。
话音刚落,庾林的后脑勺就挨了周拾秋一巴掌。
“你!就你话多!”
周拾秋一时不好说百泉其实也是进化者,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出口气再说。
庾林摸着脑袋,一脸震惊地回过头,哭笑不得地说:“你现在好像对我越来越不客气了……一个月还没到期吧?”
周拾秋如梦初醒,突然想起那两百万,立马收了气势,满脸堆笑,起身揉着庾林的头,能屈能伸地换了画风。
“对不起,对不起,一时忘了还有这回事!哎呀,庾总监,没事吧?疼不疼?本来就不聪明,可别给敲傻了。”
庾林一时语塞,挡住周拾秋不安分的手,拉她到身旁坐下,一脸严肃地说:“现在乌鸦小姐多了一个任务,既然我身上的怪病因你而起,你就有义务解决。”
“凭什么!”周拾秋尖声吼道,见庾林身子后仰堵住耳朵,赶紧捂住嘴,放低声音,“到底是谁的问题还不好说,干嘛就赖到我头上了,你觉得公平吗?”
“你难道不想拿回自己的异能吗?”
庾林挑着眉,一句话正中周拾秋下怀。
周拾秋放弃挣扎,心有不甘地回道:“行吧,我想想办法……”
庾林嘴角微微上扬,又被他及时压住,轻咳一声,故作正经地说:“那乌鸦小姐可得加油了,否则我们这约定怕是很难结束了。”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别催,烦死了……”
周拾秋一脸苦恼地思考着该从何下手,一时没注意哪里不对,等回过神,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吃亏,“等下,你别偷梁换柱,一个月到期这危代人我就不干了,至于异能和诅咒的事,既然答应了,我肯定想办法,等想到了再找你。”
“嗯……不该清醒的时候倒是清醒得挺快……”庾林单手支撑着脑袋,轻声叹了口气。
“什么?”周拾秋有些茫然。
“没什么,期待乌鸦小姐的表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