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的。”谢无今无所谓地说,“这座雕像就是污染地脉的载体,因此,自然需要用我的躯壳和苍梧的身体一同组装。”
温珣闻言望着雕像清瘦颀长的身躯,仿佛透过汉白玉质瞧见内里堆积,畸形,腐烂的血肉。
他别开眼。
“这个幻境,本身就是无解的,”谢无今神色复杂地望着那装满自己骸骨的雕像,须臾正色道,“虽说那位白衣神明劝你杀了我,是出于别的一些原因,但,他说的同样也是事实。”
他的血肉骸骨已经和苍梧的黏合交缠,即使打破雕像,也无法分离复原。
因此,要毁了这承载怨孽的容器,只能将白玉连同里面血肉一并以神火焚烧,届时,神魂也自然会被烧成灰烬。
“……那位未来的谢无今,”沉默几息,褚寻鹤眯着眼看向远处亮光,隐隐约约从光中看见一个奔跑的人影,“既然破幻境必毁魂灵,他,又是如何出来的?”
“帝君,冥陀兰花谢花开,以五百年为一周期。”
褚寻鹤怔然。
兜兜转转,千辛万苦,却最终绕回原处。
绝望和无能的狂怒同时冲进琥珀色的眼眸,褚寻鹤抿唇,听见温珣哼笑一声:“的确如此。”
褚寻鹤微微睁大眼,本能地伸手扣住温珣手腕,声音发紧:“不行。”
温珣没吭声。
洞外传来两声呼喊,像是宋泊舟扯着嗓子没命的叫,褚寻鹤本能抬手,剑光划过,长剑已经叮的一声,炸出手忙脚乱的人影。
看得出对方在洞中摔了不少跟头,膝盖手臂上沾满血块,面上惊魂未定,大口喘了数下才哈第一声嚎起来:“帝君!不好了!”
褚寻鹤眉心一跳,温珣已经抢他一步冲到宋泊舟面前,两指一抹汗淋漓的脸颊,摩挲片刻:“怎么了?”
“海、海水……”宋泊舟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海水,倒灌!”
……
几人匆匆跟着赶到洞外,就听一个熟悉的人声正扬声喝道:“米德加尔特今日突逢天灾,冰川消融,海水失控,神明病危,无以自保,海水顺流冲向阆风,若我们不能将洪水止于此地,下一个遭殃的,就是城都。”
温珣额角青筋一冒,褚寻鹤无言捏了捏眉心,谢无今颇为讶异的眯起眼。
“我怎么……”他喃喃道,“我怎么,好像听见了小秋的声音?”
温珣:……
温珣一边在心里痛骂谢共秋一边嘴硬地否认:“怎么可能?小秋离这千里之远,定不可能赶来——”
话音刚落,眼前就出现个高挑身影,见到自己眉尖一松,施施然走过来行了礼:“温公子,帝君。”
行了礼抬眼一看,撞上旁边显出实体呆呆站在原地的谢无今,愣住,喊了一声:“父亲?”
温珣:“糟糕!”
果然,下一秒谢共秋就紧紧皱起眉,转头,目光投向宋泊舟身侧垂手含笑得人影:“为何有两个人?”
褚寻鹤:“静心,此事说来话长。”
谢共秋听劝,唇瓣张合片刻,却还是忍不住咬紧牙:“可是帝君,为何有两个?”
说完,他便觉有双大手摁住后脑,将自己整个揉进没有温度的怀抱里。
谢无今在对方唤了第一声后就习惯性地挂上笑,张开双臂想像当年一样将谢共秋整个抱起来,肩头碰到肩头,才讪讪改成搂抱。
但这也够了,谢共秋还在惊慌中没反应过来,怔怔看着和模糊记忆丝毫不同的高大青年,许久回抱一下,拍拍肩松开手。
两人对视一眼,谢共秋从四岁之后就没有红过眼,这次也自然,换成耳根一路烧到脖子。
他忍了忍,最终没忍住:“你们……可真像。”
刚刚翻身下马,见了那位父亲,男人也是一般含笑高举手臂,一张一合把自己整个摁进怀抱里。
若说有差别,或许是那位搂抱的更加用力,就好像经年数月未见,思念苦等难耐,于是一旦重逢,恨不得把他揉进血肉里。
谢无今微微一笑。
那位未来之人也徐徐走了过来,躬身行礼,须臾一拍谢共秋肩膀:“多大个人,驼背像个什么样子?”
谢共秋欸了声,下意识挺直脊背。
他见了,满意转过头,施施然道:“看来你们都猜到了。”
褚寻鹤嗯了一声,温珣眸色复杂地注视他。
宋泊舟和白笙已经傻了又傻,各自在各自原地站了一会,噔噔噔上前,看看这个又瞅瞅另外一个:“这是……”
白笙想起汜叶极为先进的一个词:“克隆?”
未来那位笑容不变:“非也,是时空。”
“准确来说,我来自据现实时间三百一十二年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