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头顶炸开一声巨响,像是海面上有东西轰然炸开,整片海域被强大的冲击波掀了个个,海底动荡难平,两人耳尖地听见窗外有人正声音凄厉地喊着:“漩涡!是漩涡!大家赶紧和我们走!!!”
他们对视一眼,温珣当即冲到窗前,啪地将窗户一开,就见起伏绵延的海底平面上凭空生出数十个巨型漩涡,正嘶吼着,扭动着,侵吞并撕碎经过的一切东西。
成千上万的鲛人和海马鱼虾被漩涡卷入其中,打着转被疯狂的飓风扯去周身皮肉骨骼,整个海底都是撕心裂肺的凄厉惨叫和猩红血污。
那是什么?
温珣死死盯着那不断向自己逼近的漩涡,上齿用力咬住下-唇。
怎么会这样?!
漩涡越来越近,大团大团的血花在海水中绽放,哭叫和哀嚎渐渐止歇,被撕成碎片的血肉从天而降,如一场红色的血雨。
温珣站在窗前,耳畔一阵又一阵地轰鸣,分明窗外已是一片无人的死寂,他却似乎被无数痛苦而满含怨恨的冤魂包裹,一刻不停地承受着他们死前的悲鸣。
恍惚间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房门被人打开,尼奥尔德跟在流浪者身后,身着百年未曾见过的银白铁甲,手持利器走到窗前,轻轻遮住了投向那片尸骸堆的视线。
“别看。”他说,“别看,大部分人我们已经迁走了。”
身旁流浪者双手抱臂,惊疑不定地望向那难以直视的场景。
他轻声开口:“怎么回事?”
“十分钟前,旧神突然走下天阶,撕毁三日后开战的承诺书,挥刀直接劈向了海面。”尼奥尔德抿唇看了看表情呆滞的温珣,沉声解释,“力量化作海啸和漩涡,同时袭击了乐风和亚特兰蒂斯,与此同时,另外一个分身在米德加尔特掀起了飓风,雪暴和沙尘暴迅速波及了米德加尔特和汜叶。”
“呵。”
温珣从喉头滚出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冷笑,随即他扶着窗台猛地软倒在地,并一巴掌拍开了尼奥尔德想要搀扶的手。
令人窒息的沉默充斥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就算窗户大敞,塞壬用法术从大陆各地传输来的空气源源不绝地汇入着,也压抑的让人快要窒息。
“他为什么撕毁承诺?”终于,在漫长的沉寂后,温珣转向尼奥尔德,声音嘶哑地问,“你知道吗?”
“……”
尼奥尔德重重闭上眼,视死如归地点了头。
“似乎是因为法则。”顿了顿,他启唇,“从开战到现在,塔尔赫尔说过的话只有一句:‘要么褚寻鹤死,要么把温珣给我’。”
流浪者和温珣的脸色,瞬间煞白。
“法则呢?”温珣追问。
尼奥尔德说:“到目前为止,没有明显动作。”
屋内又堕入窒息一般的沉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尖利的强横的疯狂的漩涡已经近在咫尺,那狂乱的飓风甚至裹着冰冷的水汽刮过三人的面容,温珣面上本就所剩无几的血色瞬间褪尽。
尼奥尔德当即抬手去关窗,但窗户门在下一秒就被愈发猛烈的风刮成碎片,化作片片尖刀刮向软倒在地的温珣!
丁零当啷!
千钧一发之际尼奥尔德双手紧握手中长枪飞速旋转,险险将所有刀片弹到四周,侧头看着温珣急声道:“来不及了,先跟我走!看来这些漩涡是冲你来的!”
说罢,他一把捞过温珣胳膊把人拽到自己身旁,和流浪者对视一眼,后者当即抬起手中武器划开一条裂口——隐隐的亮光瞬间刺破黑屋从裂口中照出!
漩涡渐渐逼近,水晶宫在狂风中摇摇欲坠,所有门窗被刮上半空,如断了线的风筝扑簌簌砸在地上。
尼奥尔德听着身后哐啷巨响,咬了咬牙,一脚踏进裂口,扶着脸色白得吓人的温珣就要往里一跳——
“温珣。”
一个从未听过的浑厚声音响彻寰宇,旋即尼奥尔德只觉衣领被某种无名的力量用力一拽,瞬间扑通跌坐回房间里。
他骂了声脏话,抓着温珣就要继续往里冲,却见身侧明明先走一步的流浪者呆呆站在原地,手中拿着一柄雪亮的长枪,突地往上百个逼近的漩涡一抛,发出一声尖利的怒吼:“谁准你模仿他们的声音?!给我滚出来!”
叮!
出人意料的,长枪穿透数个漩涡,居然像通了灵智一般在半空生生拐了个弯,凭空朝某个漩涡噗地一刺,顷刻砸到了某个金属身上!
那声音随即笑了,与此同时,所有向水晶宫逼近的漩涡生生停止在一臂之遥。
紧接着,其中一个由浪涛和各种物件构成的漩涡开始缓慢分解,破开,露出里面静静站立着的,从未见过的七个陌生人影。
尼奥尔德看得呆了,寒意不知从何处涌来,像把长刀生生从脊梁砍上大脑,然后在脑中砰地炸开。
得把温珣带走。
在这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尼奥尔德得出了这个结论,然而就在他转头狠狠拽住温珣手腕的瞬间,那打头的,高高在上,面容俊美到有些非人的东西忽然开口:“这里没你的事,走吧。”
他怔住,下一秒,独属于旧神的强大威压自头顶盖了下来,几乎瞬间就让他五脏六腑全部错位,双腿砰地跪地,张口控制不住喷-出数口鲜血,如蝼蚁般趴伏在了地板上。
但这还不够。
那俊美的面庞没有一丝情绪起伏,无悲无喜的双眼注视着尼奥尔德,而后屈指轻轻一弹——
咚!咔嚓!
仿佛有千钧之力,趴伏在地面上的神明好似飓风中的一片纸般飞了出去,干脆利落地撞上了就要闭合的裂口,而后以畸形的姿势硬生生从狭小的裂缝挤了进去!
“我……靠……”
浑身骨头错位折断的剧痛瞬间遍及全身,尼奥尔德秀美到有些女气的脸不受控制地扭去起来,狰狞变形,但下一秒,他断了两根骨头的手不怕死的捏住了裂口边缘!
“啧。”
对方蹙起了浓黑的剑眉,往前一跨,伸手就要轻轻一捏——
“住手。”
嘶哑的,带着无法掩盖的颤-抖的,清润嗓音响起,那高高在上的神祇停住了动作,拧眉垂眸看向踉跄起身,抬头直视他的温珣。
少顷,他生涩地弯起眉,露出一个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笑。
温珣说:“让他走。”
尼奥尔德立刻皱起眉,嘶声骂他:“你发疯了?!”
他整个喉管都灌满鲜血,一开口便是大股大股血水滚落,情绪激动时连眼角都慢慢地流出血泪:“你-他-妈是打算我死在褚寻鹤手里吗?!”
流浪者无声地瞥了尼奥尔德一眼。
温珣没有回答他。
他往前走了一步:“让他健健康康,安安全全地离开。”
“我-操-你-妈温珣,我告诉你等我脱险了就和你决裂!!”
“放了他。”
“……”
神祇眯起眼,走下由水汽搭建的平台。
他看着温珣说:“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温珣摇头,抽出祭秋,刀刃向内,抵在了自己的右手腕上,“让他走,不然我现在就砍断这只手。”
那没有情感的神祇停下脚步。
尼奥尔德的咒骂停止一瞬,而后铺天盖地,气势如虹。
温珣没有搭理,手下用力,刀刃陷进皮肉,血液喷涌而出。
他就着这个姿势慢慢加重力气,在血液淌落的连串声响中一字一顿地加重语气:“放了他,让他健健康康,安安全全地从那个裂口离开——否则我就砍断这只手,你知道我的速度和脾气。”
“父神,我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