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绍恒笑意半点未达眼底,直接打断:“你的三个儿子,一个吸|毒,一个飙车伤人,还有一个欠了赌场八千万。你现在想认明岚舒和明喆,是真的良心发现,还是想借机攀上我的关系?”
冯其仁如遭雷击。这些丑闻和盘算他明明藏得很好,许绍恒如何得知?
许绍恒也不再废话,直接推过去一份文件:“签了它,永远别出现在他们面前。”
冯其仁翻开文件。当看到最后一页的金额时,他立刻哆嗦着抓起桌上的笔。
窗外霓虹闪烁,映着他通红的脸。许绍恒见状,神色愈发冰冷。
“冯先生,你好自为之。”他起身理了理袖口,侧脸在光影中格外冷峻:“若再让我听到你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我不介意提醒银行注意你们冯家的真实负债率。”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进了电梯,手机震了一下。许绍恒拧松领带,划开屏幕,眸中的冷意渐渐褪去。
是明岚舒刚刚发来的消息:「宝宝刚才又动了。」
许绍恒原本不打算告诉她这件事。但不巧,某个周末晚饭时,明喆一时大意说漏了嘴。当下明岚舒就变得闷闷不乐,吃完饭一言不发回了卧室。
许绍恒推开卧室房门,看见明岚舒靠在软榻上,两眼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听见动静也没有回头。
他在软榻前蹲下,双手轻轻搭上她的膝盖:“是我考虑不周,应该早点告诉你。”
明岚舒这才抬眼,眼底有薄薄的水光:“他都说了什么?”
许绍恒斟酌着措辞向她转述。当说到那份协议时,许绍恒顿了一下:“他签得很干脆。”
“他问过我和明喆的事吗?”
许绍恒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握住明岚舒的手,指腹摩挲她的手背。
“没有。”他最终如实道。
几息之后,明岚舒忽然笑了:“二十多年了,对他还真是不能抱丁点期望。”
她转头看向窗外的沉沉夜色:“六岁那年他带我去河边放烟花。那么漂亮的火花,转瞬即逝,就像他给我的父爱。”
许绍恒收紧手指,将她微凉的手指包裹在掌心。
“你有我。”他低声道。
明岚舒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给了他多少钱?”
“八位数。”许绍恒没有隐瞒。
明岚舒眉头一皱,轻哼一声:“便宜他了。”
看她气鼓鼓的样子,许绍恒笑了笑:“不让他来恶心你,值得。”
明岚舒却突然转过头,目光灼灼盯着他:“如果不是明喆说漏嘴,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许绍恒一怔,立刻敛了神情,认真道:“不是存心瞒你,只是不想让你怀着孕烦心。”
明岚舒眼圈却霎时红了:“我妈知道,明喆知道,就是我不知道。怀孕怎么了?我连这点事都不能知道了?就因为怀孕了,你们把我当玻璃人,一个个对我都小心翼翼。”
她突然想起什么:“就像当年柒柒走丢,你也瞒着我!”
许绍恒喉结滚了滚,百口莫辩:“那时我们……”
“我们什么?不就是分手了嘛。分手了也可以说啊,”明岚舒眼睛一闭,两行热泪滚下来:“那是我们一起养的猫。”
许绍恒一下子慌了,伸手把她往怀里揽:“是我的错,别自己生闷气了。”
“你根本不懂!”明岚舒推他的手,声音里带着哭腔,“你知道怀孕有多辛苦嘛!不能化妆,不能穿高跟鞋,睡觉要垫三个枕头,连翻个身都要你帮忙。好多衣服没法穿了,脸肿得像馒头,还长了好多斑。我是想生孩子,但是我现在又胖又丑......”
“胡说什么。”许绍恒将她圈在怀里,一下一下抚着脊背:“我们明明什么时候都漂亮。”
“那你为什么......”明岚舒抬起头,可怜兮兮地咬着唇:“你为什么现在连碰都不碰我?医生都说过了头三个月就可以的。你是不是嫌弃我?”
“什么跟什么。”许绍恒哭笑不得,捧起她的脸:“我一晚上冲两次凉水澡,你倒是说说,谁比较委屈?”
“你......”明岚舒一时语塞,随即不讲理地别过脸去:“反正,就是你不对。”
许绍恒失笑,帮她抹掉眼泪:“是,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
他随即蹲下身,掌心覆上她隆起的小腹:“宝宝,快帮爹地说句话,让妈咪不要生气了。”
明岚舒先是一愣,随即感觉到腹中轻微的动静。她轻呼:“宝宝踢你了。”
许绍恒抬头,看见她止住了泪。颊边还挂着水珠,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他很轻地叹了一声:“那你现在可以原谅我了吗?”
不等明岚舒回答,他就吻了上去,将她没说出口的话封在了温柔的吻里。
*
小见微刚退烧,整个人蔫蔫的。又因为见不到母亲,缩在儿童房的飘窗上不肯说话。
明岚舒在外地参加电影节,作为发起人为青年导演孵化项目站台。那天又恰逢量子空间有关键的卫星发射,许绍恒必须亲自出席。
他用手背贴了贴女儿的额头:“陪爹地去上班好不好?”
于是,五岁的小见微第一次踏进了量子空间的发射指挥中心。而指挥中心的所有人,看见老板抱着女儿走进来,都呆若木鸡。
高阔的穹顶下,巨型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轨道数据,工程师们来回穿梭。
小见微蜷在父亲怀里,耳边净是些她听不懂的名词。透过玻璃幕墙,她看见遥远的铁架上,一个形状奇怪的东西正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那是什么?”她小声问。
“是即将上天的卫星。”许绍恒告诉她:“它会飞到星星旁边。”
小见微睁大了眼睛。
当夜,明岚舒匆匆赶回家时,女儿的卧室还亮着灯。小见微举着星空图谱,虽然嗓音沙哑,却缠着许绍恒问个不停。
“仙女座真的比银河系大吗?”
“为什么火星是红色的?”
“我可以造一艘去看星星的船吗?”
见到母亲,她迫不及待从床上跳下来,扑进明岚舒的怀里:“妈咪!爹地说天上有颗星星叫妈咪!”
三天后,京郊的夜空下,小见微裹着小毯子,被父亲抱在臂弯里。
许绍恒指着满天繁星,一颗一颗教她辨认:“那是北斗七星,那是金星,那是天狼星......”
最后,他的手指停在某处:“那里有一颗小行星,就是妈咪的星星。”
“我看不见!”小见微着急地眨眼。
明岚舒笑着握住她的小手:“等你长大了,造出更厉害的望远镜,就能看见了。”
许绍恒将女儿举过头顶,让她离星空更近一些:“或者,你可以亲自飞上去看看。”
夜风拂过草甸,五岁的小见微在天空与父母之间来回张望,眼里盛满整个银河。
——许多年后,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许见微在回忆录里写道:
“我对星辰最初的了解来自于我的父母。那个夏夜,父亲指给我看天上那颗以母亲命名的小行星。他说,虽然肉眼看不见,但它永远在那里。此后的岁月里,每当我仰望星空,都能感受到某种温柔的守望——就像童年发烧时,父亲怀抱的温度,或是母亲指尖轻抚额头的触感。”
夜已深,京州量子空间的总部。
首席科学官兼深空探测研究院院长的办公桌上,电子相框循环播放许见微将刻有“minglanshu”的铭牌安置在小行星基地的影像。这是人类首次载人探测任务的历史性时刻,也是她办公桌上永不更换的珍藏。
此时此刻,这位年逾古稀的科学家合上手里的回忆录,望向窗外。
遥远的深空中,那颗被命名为“minglalnshu”的小行星,依旧沿着它的轨道静静运行。
如同爱,跨越时空,跨越永恒,永不湮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