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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舞会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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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回去说。”

碧云依旧是呆呆地立在那里。

“碧云,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哦。”她回过神来,又把手臂搭放在林沐杨臂弯里,随着他向女主人道别,提前离开了舞会。

直到舞会结束,宾客们告别主人,纷纷退场。最后只剩下几个侍者在管家的指挥下收拾打扫。乐师们的工作终于算是完成,管家客气地奉上主人的酬劳。

“海力克斯,要一起去酒吧喝一杯么?”蓄着络腮胡子的大提琴师说,“看你今天晚上脸色可不太好。”

他一言不发地装好琴箱,对同伴的话充耳不闻,大步走出大厅。

“真是个怪人。”另一位琴师耸耸肩膀。“别理他了,我们去吧。”

他高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灯火阑珊的夜色中。夜色阑珊中绵绵细雨洒向黄浦江,像情人在低声呢喃。

* * *

第二天早上,他准备出门,打开大衣橱,上面整齐悬挂着他的一身西装和衬衣,下面是一个黑色的琴箱。中层是个小保险柜,保险柜里放着党卫军全国总指挥海因里希和帝国海军司令雷德尔共同签署的对于他的新任命。德意志在上海情报网有多条管线,上海的谍报机关工作范围,情报来源管道,多有重复之处,工作权限也无明确界定。国防军陆军的席夫肯以商务专员的身份为掩护,在四川路德国染料公司从事间谍工作,鉴于日本人的限制,保安局盖世太保,既在外交部加派的武装警察,在上海不能真正形成威慑力,如今他已经与帝国保安局脱离了关系,也不再是党卫军一员,他归于德意志远东情报站,这个机构隶属于帝国海军军情局,也就是海军的弗莱姆凯利斯上将所管辖。虽然昔日他统管保安局的情报工作,但是他仍不能算个情报老手,或许是他许久不再是位于柏林政治漩涡的风口浪尖上,与死敌周旋的种种,也渐渐淡忘了这样一个身份,而更乐于接受另外一个身份,一名小提琴师。前日在三菱商会会长的庆祝会上,他的琴弦断了,琴身也有些损坏,需要专业的师傅修补。他弯腰拿起琴箱,步态潇洒地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走出华懋饭店的大门,坐进了酒店门童招呼来的出差车。

曾经,他的生命很沉重,沉重压抑地像是在铁罐子里面一样密不透风。如今,他感到的是另一种难以承受又不可表达的东西,他像是一片羽毛一样轻盈,飘荡在异国他乡这潮润的空气中。他推开乐器店的大门。一个穿着素色小团花朵旗袍的中国女人,正用熟练的德语跟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子交谈着。他的母语是种发音生硬低沉的语言,但是从她的口中吐出来的每个音节都是柔和的,他低下头,想笑,如果说缘分这种东西不存在的话,那么连上帝都要发笑了。

“是你!”碧云第一反应是下意识的,看到了推门进来的黑衣男人,立刻像是老母鸡一样护住了两个孩子,又把站在稍微远一步的小男孩捞到了她的怀里,不知所措孩子的被她抓得发痛。“你来做什么?”

他一怔,将她的表现受尽眼底,她一定是以为他会伤害这些犹太儿童,而这并不是在德意志,他也并不是在执行任务,他只是听到了同行乐师们的介绍,才到虹口这条街道里面找到了这家店铺,为了修理他的小提琴。

碧云见到他立在原地不动,也明白了自己的失态,这是在中国的土地上,在这个得到日本当局认可的犹太人聚居地里,他是不可能伤害这些儿童的。但是在德意志的那些日子,让她已经形成了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本能地认为他要带走他们,把他们关进集中营里。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走到店主的面前,用地道的奥地利口音说到:“先生,请帮我检查一下这把琴。”

“这把琴做工很好。”

“是的,它来自奥地利。”他向店主说,目光却望向碧云。

“奥地利,您不说我都忘记这个名字了,现在是德意志东方省。”

“您说的对,”他故作轻松耸耸肩膀,又发现玻璃柜台放着一本儿贝多芬的钢琴谱,于是他下意识地去翻动了下,又掩人耳目的说,“对于我们职业演奏家来说,现在德国佬终于不再跟奥地利人争夺伟大音乐家贝多芬的国籍了。”

“对不起,勃姆先生,我想先告辞了。”碧云急匆匆地从他修长的指尖下抽过了那本钢琴谱,抱在怀里,夺门而出。

“再见,周小姐。”店主说。“一路好走。”

他望着她穿着一身旗袍的纤细窈窕的背影发呆。

长着小胡子的犹太店主笑了,“这位小姐是个东方美人儿吧?她是个外表和内心同样美丽的中国女人。盖世太保没收了我们的所有财产,在难民船刚刚抵达上海的时候,每个人只被允许带10个马克,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她为我们做了很多,帮助我们找工作,帮助我们的孩子读书,在某些方面她甚至比援助欧洲犹太难民委员会职业介绍所的人还要耐心。”

他沉默不语,心底却流淌着一股异样的情绪。

“先生,先生,你的琴弦目前没有货,请过几天来拿。”一个孩子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维。

他朝孩子露出笑容,小家伙有一双漂亮的褐色眼睛,小小年纪已经可以帮助父亲打理店铺了,这于善于经营的犹太人不算什么稀奇。这样的和一个犹太家庭的和睦相处,在德意志的时候,是他完全意想不到的。如今褪下那身黑色的制服,他似乎不必面对迫害无辜者的种种压力和良心的谴责。

“请尽快,因为下周我有一场演出。”他微笑着说。

“请您放心,在那之前,我们会给您换上新的。”店主说。

“谢谢。”

他走出店铺,漫步在狭窄的街道上。天色依然是雾蒙蒙的,他的心情却格外晴朗,或许是刚刚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这些来自德意志的犹太人并不是这里最早的居民,早在日本人占领上海之前,国民政府曾经收留了大批被俄国人驱逐迫害的犹太人。这一个苦难深重千疮百孔的国家,对于这些难民却如此慷慨。这里的条件算不上多好,略显拥挤杂乱的街道上处处是搭建的临时房,女人们在清洗衣服,孩子们在街边玩耍,西点师在烘烤蛋糕,小贩们沿路叫卖,乐手在拉琴卖艺……这些以往在干净整洁、整齐划一的德意志大街小巷上所难以容忍的杂乱无章,如今看上去竟充满了世俗生活的欢快。他只身行走在他们中间,身后再也没有黑色的党羽,再也没有人向他投来恐惧的目光,像一道冰墙将他和众人隔绝孤立。或许这一切本该如此。这一刻,他甚至想做点什么,来守护这难能可贵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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