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露出微笑,“再过五分钟,教授和学生们都要来了。”
女模特伊丽娜在静物台上摆着优雅的姿势,那双碧绿色的眼睛不时地眨动几下,如同一尊石膏像一样。在灯光照射下,显现出迷人的光影和弧度。可是学艺术的学生和搞艺术的老师们,往往有着最激进的思想,课堂上,从克里姆特的维也纳分离画派谈起,话题很快就转到了政局时事,老师和学生打破了界限,他们喋喋不休的论争着。碧云从不参与这些言论,在一旁静静的把这一切都听进耳朵里,她用扫帚将画室的木屑打扫干净,她不想回忆那不堪的过往。她只想过安静的生活,早日返回祖国,可是他们的对话中频频闪现的词汇,像是锋利的锥子,总是刺激着她那根埋藏很深的隐痛的神经。
“党卫军和盖世太保到处追捕犹太人和激进份子!”
“舒施尼格政府可不能就这样轻易让权了!”
“四年前那场暴乱没准就是德国纳粹搞的鬼!”
“德国正在建立集中营。”
一天的课程结束了,傍晚十分,先是布朗教授离开了教室,紧接着模特伊丽娜也离开了,那些学生们哼着小调收拾着画具,彷佛把刚刚的话题忘了个干净,他们三五成群的离开了画室……所有人都各归各位,只剩下了碧云,她要负责最后的清扫。碧云关上窗子、拉上厚重的窗帘。
画室里,昏黄的灯光洒落,一盏射灯正投射在一个娇小的东方女孩身上,柔和的光线勾勒出她优雅的轮廓,她轻抬小腿,随意地搭放在画架之上,仿佛一幅流动的画卷。女子的肢体线条流畅,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她脚腕处的一串黑色纹身,宛如一条枯萎却依旧坚韧的蔷薇花藤,紧紧缠绕在她纤细的脚踝上,既是一种装饰,又似乎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纹身并非出于自愿,而是那段黑暗历史的烙印——那个魔鬼将军下令,在她原本纯净无瑕的身体上,刻下了这片象征着屈辱与压迫的图案。尽管经历了无数次尝试,无论是用刷子蘸取肥皂水用力搓洗,还是尝试其他方法,甚至皮肤被磨破出血,都无法将其彻底清除。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在提醒她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以及内心深处难以愈合的伤痕。
“神通广大”的女模特伊莉娜送给她一瓶声称可以洗去刺青的药水时,碧云心中充满了希望与不安。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画笔,沾取了一点药水,准备鼓足勇气将其涂抹于脚腕。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快住手!”这声音仿佛一道闪电,瞬间打断了她的动作,令整个房间的气氛凝固。
碧云猛地回头,只见布朗教授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这位干瘦的老者,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他本应早已离开,却因某些原因再次返回此地。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碧云感到一阵尴尬与慌乱,急忙放下双腿,试图将脚腕上的秘密隐藏于裙摆之下。“教授……我……”然而,一切都已太迟,教授的目光早已触及那片刺青,上面不仅有古老的德语字符,还有令人不寒而栗的万字符号。“我并不是纳粹党人,也不想跟他们有任何瓜葛。”碧云解释道,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可怜的孩子……”布朗教授的话语中充满了同情与怜悯,“你拥有如此纯洁美好的身躯,却承受了太多不属于你的苦难。”作为一名资深画家及美术教师,他对美的感知异常敏锐,从第一次见到这位东方女孩起,便被她独特的气质所吸引。尽管隔着衣物,他仍能想象到她身体曲线的完美无瑕,比那些裸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模特更具魅力。但此刻,他更关心的是如何给予眼前这位饱受折磨的女孩以慰藉和支持。
布朗教授轻轻拍打着碧云瘦弱的肩膀,语气温柔而坚定:“孩子,不必为此感到羞愧或焦虑,你身上所展现出来的,正是生命中最宝贵的力量——坚毅与勇敢。这不正是我们所追求的艺术之美吗?”
说罢,他俯下身,温柔地掀开碧云的裙摆,仔细端详着那条复杂的纹身。只不过,一向站在舒施尼格政府这一派激进反对纳粹德国吞并奥地利的他似乎对那个万字符并未表现出厌恶,而是聚焦在那古老德语拼出一个日耳曼男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