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柱觊觎客栈的营收,想要害命谋财。”
“当晚,他闯入我卧房,欲趁我熟睡时掐死我。”
“我惊醒后奋力挣扎,灿儿听到声响,下楼查看,见我被重伤,失控化形,误杀对方。”
“我担心灿儿被抓,就把尸体和冰块一齐放入猪槽里,想着第二天找地方抛尸,伪造死亡时间,洗脱灿儿的嫌疑。”
“刚藏完尸,巡捕就出现了,我只好就地装晕,倒在猪圈旁……”
原来如此,难怪店小二手上也有伤口。
定是白灿灿进门时正巧看到店小二掐着刘掌柜脖子,于是冲上前咬住他的手腕,逼他松手。
此外,巡捕进入院子时觉得寒气逼人,则是因为当时猪槽里藏着许多冰。
差点儿误杀好妖,纪映阳心里也不好受。
他嘀咕道:“怎么不一早就讲清楚?害得我们还……”
话没说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多蠢的问题。
妖族向捉妖师自曝身份,其离谱程度不啻于鸡给黄鼠狼拜年。
他撇着嘴耸了耸肩,“……当我没说。”
直到这时,白灿灿才大着胆子从刘掌柜怀里抬起头。
她的脸早已被泪水打湿,原本蓬松的尾巴也被血浸成一缕一缕的,缀着些已发黑的血痂。
见白灿灿如此可怜,刘掌柜简直是椎心泣血,嚎啕大哭道:“你这傻孩子,我明明早就劝你离开这里,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哪里还用遭这种罪!”
把白灿灿堵在山洞里的纪映阳瞬间成了大恶人。
他举手投降,解释道:“那啥,其实她是跑太快伤口裂开了……我就追过来布了个法阵,连催动都没来得及,真没有伤着她……”
冉青云却抓住了刘掌柜话里的重点,问白灿灿:“对啊,你明明可以一走了之,为什么还一直不愿离开?”
白灿灿犹豫了一下,如实说:“因为水鬼,院子水井里有水鬼。”
原来如此。
当晚白灿灿逃跑时被水井卡住,其实是水鬼抓住了她的尾巴。
她熬更守夜地坐在井边,是怕那水鬼害人。
成衣铺黄大婶大半夜听到的奇怪声响,则八成是白灿灿在与水鬼打斗。
白灿灿严肃道:“那水鬼凶恶至极。除我之外,整个南淮城都是普通百姓,对上水鬼就如俎上鱼肉一般任其宰割。”
她补充说:“就算娘亲把客栈卖了搬离此处,客栈的新主人也会深受其害。所以我不能走。”
纪映阳肃然起敬:“姑娘大义!”
一般来说,捉妖师遇着伤人杀人的妖怪,都是毫不留情地当场格杀。
但冉青云和纪映阳不仅停了手,还愿意听她们言缘由、道委屈。
白灿灿发现,他们似乎和别的捉妖师不一样。
她从刘掌柜怀里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恭恭敬敬地跪下,朝冉纪二人磕了个头,哭着说:“我知两位大师心善,求你们大发慈悲,将那水鬼捉拿,还南淮城安宁,之后我定会主动去官府投案!”
虽然场面很严肃,但小狐狸在地上跪作一团,活像只毛绒玩偶,可爱得不得了。
冉青云温柔地扶起她,嘴里却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白灿灿愣住了,下一刻却听冉青云说:“我不会允许你去投案的。”
白灿灿怔怔地问:“啊?那岂不是罔顾法纪……”
冉青云点头:“确实是罔顾法纪。”
她正言厉色起来:“官府明文规定,凡杀人而义者,酌情轻判;其中,过失杀人且主动投案者,理应赦免。”
“你护母心切、手刃仇人,此为孝;心系百姓,舍己为人,此为善;承认错误、投案自首,此为义。”
“此乃孝善义三全,若你是人类女子,官府不仅不会治你的罪,反而会大大表彰。”
讲到这,她声音一顿,语带嘲讽地说:“可你却是妖族。对待妖族,官府根本不会去考正曲直。只要妖族杀了人,便可不分青红皂白就地格杀。”
“若你去了官府,刚禀明自己是杀人的妖,话音还未落地,人头就已落地了。”
冉青云忿忿不平:“这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如此不公的法纪,我们为什么要遵守?”
白灿灿娘俩听得心潮澎湃,忍不住又泪流满面。
纪映阳问:“那捉妖一事,我们该如何向官府交差?”
冉青云挑了挑眉,狡黠一笑,说:“捉什么妖?哪有妖?分明是那水鬼先伤刘掌柜,又杀店小二,还作出狐妖幻象来迷惑巡捕、混淆真相。”
她总结:“既然如此,只要把那水鬼逮了上交官府,不就皆大欢喜了?”
闻言,纪映阳摩拳擦掌,干劲冲天:“好哇好哇,那接下来我们怎么痛打落水鬼?”
他在捉妖上天赋异禀,对于捉鬼却是一窍不通,只能向冉青云请教。
冉青云没有赐教,只是将视线悠悠地钉在他脸上。
白灿灿和刘掌柜不明所以,但也顺着冉青云的视线望向他。
纪映阳眨眼间就被三道目光牢牢锁定,他瞪大眼睛,惊讶地指着自己:“欸,我打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