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迟垂手,清冷的目光轻瞥窗外,随即收回了视线,转而对徐星落继续说道:
“暗雀阁的人最擅长软硬兼施。先是以至亲作为要挟,如若不从,便往那任务目标身上泼脏水,借此打破他们心里最后一层防线,好让他们为暗雀阁所用,刺杀雇主花钱定下的目标。”
话音刚落,步迟旋即转身,快步走到了墙边的书柜,垂手间,很快地摸索到了一个暗格。
“啪嗒”一声。
步迟从里头拿出一块布料样式的物什,朝徐星落走去。
“这是我先前安插在暗雀阁的眼线找到的。”步迟说着,清隽的眼眸泛过一层担忧。先前他一直不想拿出来,怕惹得她伤心……可事到如今,她有必要知道真相。
徐星落自从见到步迟手里那样东西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她先前在徐欣冉贴身衣裳内缝制的暗袋。
接过那块布帛,徐星落的指尖竟有些克制不住地颤抖。
自里头抽出一道染了干涸血迹的碎料。
【姐姐,倘若你能看到这封信,想必我已不在人世了……】
徐星落垂敛眼睫,沉默地看完徐欣冉余下的文字,眼眶泛着水意,心下酸涩无比。
果不其然,那些暗雀阁的走狗扬言,只有徐欣冉接下谋杀时家继承人的任务,方可放她自由。
如若不然,他们就会对徐家的人下手。
她的欣冉……为了她这个姐姐,还有徐家的人……
屈指揉了揉刺疼的眼角,徐星落沉声:“冤有头债有主,这仇,我要亲自报。”
步迟和时云起再度对视一眼,应声:“是时候会一会那个原阁主了。”
徐星落眸色倏而一黯。
事到如今,一切,都该有个了断。
次日,百乐楼。
步氏作为中立方,从来不轻易插手纠纷,而江城三大家族本就因着生意往来而常年处于对立面,难得于今时暂却往日恩怨,愿意共坐一桌商讨。
凑齐四方人马,如今看来,他们是定意要协力合作,一举剿灭暗雀阁了。
然而此刻,四位负责人的心中却各有所思。
步迟敛眸,默声攥紧了手里的茶盏。
──尽早铲除恶势力,驱散雾霾瘴气,还江城一片海晏河清,如幼时所见的那样心安,方可如愿迎她入门。
易行手里的桃花扇轻摇,瞥了眼百乐楼的窗外,随即又望着不远处的徐星落,桃花眸笑意淡去。
──守一城,为一人,此番哪怕倾尽所有,他也在所不惜。
“嘭!哗啦……”
时云起偏头,望向窗外燃起的烟花,眸色深沉。
──从此,她可以堂堂正正用“徐家大小姐”的身份在江城活下去。
风止缓缓摘下半扇假面,垂下浓密乌黑的羽睫,唇边笑意殷勤。
──此去经年,愿姐姐今后可以笑靥如花,年岁长安。
“哎,你们四个,在做什么呢?巧儿那边要忙不过来了,快来帮忙挂个灯笼啊……”徐星落扬声催促,手里捏了把剪刀,桌上是细细碎碎各式各样的红色剪纸。
后天便是大年三十了,在此之前,除却挂灯笼外,剪窗花,贴窗花也是一项大工程。
“哟,旁人都剪什么‘平安喜乐’、‘招财进宝’的,这我还是头回见到剪出山茶花来的。一朵朵儿的,别说还挺像话的。”百乐楼的老管事停在徐星落身边,驻足观摩了好一会儿,萌发感慨。
“小落你可太有意思了。”抱着灯笼路过的巧儿瞅了一眼,上前腾出一只手,捻起一朵红茶花,凝眸细细察看,继而忍不住掩唇,浅笑着调侃。
红艳艳的山茶花,丝绒般的质地,贴在玻璃窗上,阳光一照,霎时间很是夺目。
徐星落不禁眯了眯眼。
暖冬的气候宜人,照得人心里也是暖洋洋的,但一想到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徐星落心里便有些五味杂陈了。
不远处的小五啃着串糖葫芦,鼓着腮帮子嚼得正起劲,临了剩下根光秃秃的签子也不舍得扔,说要放在罐子里做纪念。
巧儿看着招蚂蚁,决定扔掉,小五抱着罐子不肯撒手,执拗得很,满口说是今年年末考试进步,步先生给他的奖品。
“先生先生,你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先生……”巧儿气得笑笑,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五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赶忙腆着脸在她肩膀歪头蹭,撒娇道:“姐,阿姐……阿姐最疼我了。先生也疼我,谁让我是招人疼的小孩儿!”
“小落你看他──唉……”巧儿捏了捏小五的耳朵,不禁有些嗔怪道。
徐星落笑了笑,嘴角的笑意很快便僵住了。
“他们人呢?”
巧儿环顾四周,最后定睛在四方桌上那几杯空茶盏,疑惑道:“对啊,他们四个,怎么一下子都不见了。”
徐星落扔下剪子,直奔楼下。
不是说好了,接下来行动,不准瞒着她,这四个家伙,居然合起伙来把她丢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