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做个了断3
原来,暗雀阁里训练的那些杀手本身,大多是他们哄骗情场失意的貌美女子而来的。
无独有偶,她们经过训练和刻意的洗脑,专被用于刺杀天下“薄情人”。
而这“薄情人”的鉴定方式,由暗雀阁从雇主那里收到的钱来决定。
葛勉昂首,尖细的下巴阴柔得很,没半点男子该有的气概,张开刻薄的嘴唇,神情颇为得意地介绍着暗雀阁这些年来的“成果”。
末了,他还不忘挺直瘦薄的腰杆,朝徐星落这边幽幽地看过来。
强忍着作呕的寒意,审视的目光从壁画上缓缓收回,徐星落重新调整呼吸,步履沉重,保持谨慎地跟着葛勉,很快地穿过了一间间荒芜的铁牢。
此处瞧着,像是地底下的空间;
阴暗,潮湿,不见天日。
余光忽而瞥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徐星落忍不住回头。
角落的地牢里关着一人,借着烛火,徐星落很快辨认出,那不是普通的路人甲,而是先前她被系统传送到百乐楼的第一晚所见到的“算命先生”。
他此刻瘦骨嶙峋,佝偻着背,衣裳单薄透风,残缺的九指费力地扒拉着铁栏,巴巴往外探,一双鱼眼睛要暴突出来,嘴巴更是发出“唔唔”声,那是绝望到极致的呜咽。
“啪嗒!”
巡逻的看管人陷在阴影里,一步一步迎面走来,先是躬身向葛勉行了一礼,随即将长了倒刺的长鞭在空中一挥,毫不留情地朝那个“算命先生”狠狠鞭笞过去。
“呃,咳咳,呜呜呜──”
那囚牢里的人痛得张开嘴,却发不出丝毫字音,俨然被拔了舌根。
电光火石间,徐星落心里堵塞的地儿顿时被疏通了。
偌大的江城中有不少的雇主想要商会会长的命。
因而刺杀时云起,本就是这暗雀阁策划行动里的一桩大买卖。
而那“算命先生”,显然也是暗雀阁的棋子。
就连口中所谓的“卦象”,也成了暗雀阁为这场精心筹备的刺杀所布下的一环。
按照他们设计的“一连迎娶了多个姨太,却让她们平白殒命”的时云起,实在是个名副其实的“薄情人”,心狠手辣至极,压根不配做时家未来的家主,更不配做江城商会的会长。
暗雀阁的人用徐家人的性命威逼徐欣冉之后,再给徐欣冉一个“恰到好处”的杀人理由,以彻底击破她的心理防线:
“这时家的继承人时云起,是一个薄情寡义,藐视女子性命的恶人,江城人无不想杀之而后快……”
步迟先前说的,他们最擅长对训练的杀手所用的“软硬兼施”,果然不假。
思及如此,徐星落忍不住盯着阴暗角落里,那个疼得蜷成一团,抽搐得口吐白沫,还翻了白眼的家伙,不由得撇了撇唇。
当初这人口里吐出的那些荒谬的,暗指时云起“克妻”的荒唐言论,如今转换为借力打力的典范。
可叹又可笑的是,暗雀阁的人在这件事上,简直将“卸磨杀驴”一词运用得炉火纯青。
“在看什么?”
葛勉的声音冷淡至极,如同暗处泥沼中爬行的蛇蝎,带着致命的试探意味。
徐星落转过头,幽静地注视着葛勉,忽而勾唇,神态清浅地笑了笑。
葛勉恍了神,“你笑什么?”
徐星落侧过身,抬头,望着四围扑朔晃动的烛火,耳鬓的碎发感受到了一股外来的凉风,心里顿时平静了许多。
她缓缓走向葛勉,与他对视,眸子里凝结了一层冰霜,一字一句,如同尖刺,生生扎在那人的喉间:
“为暗雀阁卖命的,不论是主动的,还是被迫的,从来没有功成身退,只有物尽其用。”
葛勉骤然冷下脸。
“你都知道什么?”
徐星落抬手,故作轻松抚了抚鬓发,指尖触及到了刀簪的边沿,笑答:“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现在,全都知道了。葛阁主,你还准备装到什么时候?”
“贱人!”
葛勉一把抽出腰间的泛着冷光的软刀,作势便要朝她扎去。
身后的巡逻人见状,挥着鞭子便要朝她冲来。
一阵凌厉的风啸声掠过耳梢。
带头冲进暗室的人见时机已到,凌空一个抬腿,将那挥鞭人踹翻在地,狠狠踏在脚底。
葛勉脸色一变,正要触发机关遁逃,徐星落趁机拔下发间的刀簪,眼疾手快戳进了那人的肩背后的某处。
──那是先前步迟教她的穴位。
葛勉瞬间冷汗涔涔,舌尖发酸,四肢麻木。
“混账东西,还妄想敢拐走我的人?!”易行冷哼一声,抬腿便是一脚。
葛勉被易行踩着皮靴下了狠劲的足蹬得膝下一软,一个踉跄,猝不及防跌跪在地,几欲咬碎了牙齿,仍是止不住张嘴痛呼了一声。
“还想离间我们,包藏祸心的玩意儿。”易行嗤了一句,手中持着的桃花扇不似往日的风流优雅,毫不掩饰的,边沿处净露出足以嗜血封喉的尖刺。
那尖刺的顶端,正缓缓擦过葛勉的喉结,只需要易行手上稍加用力,便可将葛勉就地一击毙命。
葛勉垂了垂眼目,喉间发出呕血的嘶哑声,像是顶破败了的风箱。
“易行!”
时云起抬腿,将那个已然有气无力的长鞭人踢到一旁,随即抬头望向徐星落这边的褐发青年,忙低喝制止。
徐星落亦是拉住了易行的另外一只手,轻声示意他冷静些。
闻声,易行眼中杀意消褪些许,理智回笼,三下五除二收好桃花扇,继而拢紧了袖口,利落起身,负手身后,缓缓望向拐角处。
地上的葛勉双目圆瞪,背上的刀簪与衣肉的接缝处,淌出了一汨汨暗血,一路往下,浸湿了腰腹下的长衫布料。
他猩红着眼眶,困兽般望向潮冷幽暗的地牢顶部,口中不住低喃:“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徐星落懒得再把目光多余给这个道貌岸然,早已丧心病狂的杂碎。
葛勉身份特殊,自然对旁人倍加设防,今晚想要顺利地拿住他,的确是不可能的事情。
倘若步迟安排的人手没有提前在茶水里下的药,葛勉的反应也不会慢下来,从而为她刚刚拔刀簪争取了时间。
闻讯赶来的两拨人马在甬道一路厮杀,眼下偃旗息鼓,也不知道是哪方占了上风。
片刻后,当脱去西装外套,穿着杏色马甲内衬白衬衫的风止带着身后的人马冲进来时,徐星落明白,这波稳了。
把葛勉和其暗雀阁的手下尽数送到了警署,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
徐星落昏昏沉沉地从床上醒来,浑身酸疼不已。
“小落,你可算醒了。”伏在床边的巧儿揉了揉眼,确认自己没看错,拉着徐星落的手,握得紧紧的,语气夹掺着十足的欣喜。
“我这是……怎么了?”
根据巧儿所言,徐星落才知晓,那日在暗雀阁里,葛勉挣扎之际,趁机给她下了暗针,幸亏步迟赶到,发现得早,不然她没过七日,便会七窍流血身亡。
阴毒的狗杂种。
葛勉这是做足了准备,要是她不愿意刺杀易行,他也要亲手把她毁了。
巧儿舀着腊八粥,朝徐星落喂来,忍不住破口拔高了嗓门啐道:“暗雀阁那个家伙,阴暗歹毒得很。还好抓走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怎样祸害这江城的百姓呢。”
徐星落咽了口去了核的软糯桂圆,愣了下,葛勉这个败类,能把巧儿逼得骂人,实在罕见。
意识到自个儿刚刚的失态,巧儿放下调羹,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珠子转了几转,张口问道:“对了!明个儿便是元宵了。小落,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元宵(汤圆)?”
徐星落拢了拢袖子,微微怔住,她这一昏迷,倒是把年给稀里糊涂地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