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越不尊重死者了!”谢水流心里也慌,只能和李姐拌拌嘴来缓解害怕。
“你就让我说吧!我就是一把岁数了遇见这种场合也打怵啊我一害怕就话多,你年纪小你沉着冷静我真没看出来你还有当入殓师的本领,我还有个朋友能给你介绍工作……”
说话间,李姐已经喊着万,吐,碎,一个人把沉重的柜子放倒了,一个劲儿地喘粗气,越喘气越闻到臭味,立马跑出去,兜着口罩就吐了起来。
谢水流已经掀开了担架上的白布,她意识到自己手指在发抖,她也想出去吐,但两个人都出去吐,耽误时间,尸体会加速腐烂,那时候更难收拾。她几乎是咬着舌尖用手套去扯开黏连的白布,看见一张烂掉的脸,心里逼着自己想傀夫人平时戴着花的优雅的脸。
尸体旁果然有一朵花,只是一朵普通的白色绢花,常见于花圈上的装点。谢水流拿过寿衣抖开,尸体身上的衣服也莫名地腐烂干净,和肉融为一体。她拎起其中一条胳膊往袖子里套,她没给人穿过寿衣,但也见过人玩洋娃娃,此刻也是硬着头皮,心里默念着傀夫人莫怪。
胳膊拎起来,皮肉簌簌落落地往下掉,里面的肉似乎已经腐烂了很久,竟然还有草叶,烂泥,还有几条蛆在其中蠕动,她啊的一声把胳膊扔下,胳膊撞在担架角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要说谢水流从前只觉得自己平凡,现在也觉得绝境之下逼出了一些异于常人的禀赋,就是崩溃到极致了,理智触底反弹,注意到了细微的动静。她再度捏起胳膊,皮肉几乎掉干净了,露出里面圆滚滚的一截……木头?
“李姐!过来。”
“No!No!我不过去!”李姐已经呕了两轮,没了口罩更不乐意进来,如果不是长辈的良心让她没能轻易把谢水流一个人扔在这诡异的地方,她早就飞跑出八百米了。
“你过来!”谢水流对门边作势要拽她,李姐看她手套上血肉烂泥的样子连声尖叫,谢水流逼她看,李姐终于硬着头皮走到担架前,看见了那节木头胳膊。
“木头?她……”
“我也不敢火葬了,谁知道烧了这诡异东西会有什么,李姐,你的车……”
“没门儿!死到铺!死到铺!”李姐拼命摆手,“我这已经让她弄成凶宅了,还想把我的车弄成灵车!?”
“你不还有个五菱荣光吗!那个不是便宜吗?”
“一万不是钱呐,那以后搬家怎么办?”李姐态度坚决,“出来吧我要拿水泥把它封住,你也搬家,换栋楼住!”
“一栋楼和一辆车哪个便宜啊!”看李姐已经怕到胡言乱语了,谢水流反而出奇冷静,把人拉进屋子里,门关上了,“你先哆嗦着,我先把人……装起来,然后,晚上咱们俩把它送到那个地方去,有点远,然后挖个坑把人埋葬了。好吗?”
李姐瞪着她:“这么玄乎的事儿,你怎么这么冷静!别悄悄咪咪又冷不丁的疯了,我们正常人害怕点怎么了?你不觉得瘆人吗?”
“李姐,你买点香烛纸钱的,再把这袋子沙琪玛带上,你出了这个门,我不会让你看见尸体,行不行?你难道要我一个人去那么偏的地方埋尸体吗?”谢水流也急眼了,要不是李姐贪财,看人家寄过来一年房租就乐呵呵地把人接收了也不问清楚,能有这种诡异的事儿么!
两个人嚷嚷了一顿,都冷静下来,李姐打了几个电话,回过来拎走了茶几上的沙琪玛:“我去找找车钥匙,再买点除味剂,不然味儿太大了另外的楼也能闻见了。现在下午一点半,我看看导航,十二点出发,不行,我还是得去下派出所……万一是什么命案。”
其实李姐说这话自己也不信,只是出去问问,她也有成算,出去还没到派出所的门就默默走回来了,心里想了很多个可能,她都惹不起,一把岁数了,快要六十了,怎么还摊上半夜抛尸的事儿,好像自己是凶手似的。
谢水流屏住呼吸,心里说了声抱歉,把白布又掀多一些,露出两条腐烂的大腿。
“傀夫人,我,我没有一点不尊敬的意思,我也相信您对我没有恶意,不会来报复我,算了,报复我,我也不在乎。只是不要为难李姐,李姐是好人……”
一边说着,她闭上眼,捏向了大腿上的烂肉。
像肉馅似的滑开了,隔着手套也无法阻挡黏腻感。
睁开眼,果然,两根大腿也是木头做的,她慢慢蹲下身。
担架下,有两只小手正捏着一双腐烂的绣花鞋,小心翼翼地往里缩。
她记得这个画面。她刚要扶着担架站起来,忽然多出一只手从担架下伸出来,抓住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