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在地上,端详着闵瑜的尸体好半晌,良久,跪坐下来,顺势侧躺在尸体身侧。
“要是我也能勇敢一点就好了。”她喃喃地说,闭上眼睛,感受着夜风徐徐,凉意丝丝缕缕地缠绕着,本来不以为意,躺久了,就冷得受不了。
没过多久,似乎有点雨丝落在脸上,她连忙起来脱下外套裹住尸体的躯干,不顾自己里面也单薄得厉害。早上她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里,晚上她又失去了。
但雨很快就停了……不是的,谢水流把手往外伸了伸。
自己现在的范围并没有雨,而伸远些,雨其实越来越大了。
她想回头,但直觉叫她不要回头看,身后有东西。那个视线她也算熟悉了,是早上时一直能感受到的,怨毒的目光,带着纯粹的恶意。但即便是这样的目光,居然在她身后,以一种玄而又玄的方式给她撑起了伞,地上没有影子,头顶这一片地方没有雨,她把闵瑜的脚也收进“伞”的范围。
过了好久,远远看见李姐的小面包哼哧哼哧地过来了,雨也落在了她头顶。
李姐把车停她眼前,飞跑下来,手里拎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
谢水流:“NoNoNoNo!”
李姐:“快点。”
还是李姐得逞了,把尸体塞进楼下垃圾桶常用的黑色大塑料袋里,用几根麻绳捆出个人形轮廓,防雨防水不透气,怪不得人抛尸都用这个,李姐也是有过一番考量。
把尸体往车后面一放,李姐就扔给谢水流一条干毛巾,把她推上车。
车里放起了大悲咒,李姐还往后视镜上挂了一串佛珠。
到底还是没逃过当灵车的命运,但车也挺想得开的,启动也快,飞快离开了喜迎街。等离开了这条街大概三公里,李姐说:“明天找大师避避邪吧。”
“什么?”
“我远远看见一个穿红裙子的女鬼在你身后站着,我一靠近,她就消失了,不知道是不是跟上咱们了,我现在放着佛经呢,但回去之后可得注意了。”
“你眼花了。”
“屁,”李姐的声音压低,用一种平静的沉稳继续说下去,“在面馆门口,你扒拉闵瑜尸体的时候,后头就有那个红裙子鬼,我离得近,看得很清楚。我知道你对着那个饮料妹妹装傻——我也不怕闵瑜听见,那个披着闵瑜尸体回来的,真的是她本人吗?我看是一点也不像。”
谢水流没说话,靠在座椅上歪着头:“但尸体回来了,就很好。你知道吗,闵瑜的爸爸要给闵瑜配阴婚。他以前也不怎么管家里的事情,总喝酒,赌钱,打人。我没有本事……即便是尸体回来,也很好,我不管谁在闵瑜身上,把尸体带回来,在她自己想在的地方埋下去,我很高兴。”
“我把音频发给你,你睡觉的时候记得辟邪,家里头也撒点什么糯米什么的。”
“又不是僵尸。”谢水流笑笑,耷拉着脑袋。
李姐说:“跟你走这一趟,我命都折进去了。鬼信物你收好了,留个心眼,你看能不能再去下居委会,要是能再去拜祭拜祭傀夫人,问问是不是有鬼信物这回事儿,咱们也图个心安。后面的事情,咱们还得使劲儿,我可还没活够呢,什么鬼信物,鬼衣服的,收集二百个,我也会去干的。”
似乎是觉得这话太严肃了,李姐又嘀咕了句:“狗斯特,狗斯特。”
“僵尸,zombie。”谢水流说。
李姐摇摇头:“一天学一个单词就了不起了,饭要一口一口吃。”
“李姐。”
“嗯?”
“谢谢你。”谢水流看着后视镜里的李姐,佛珠在李姐的脸前反复摇晃。
李姐瞪了她一眼,表情绷得十分严肃,过了会儿,才忍不住笑了下:“回去我也吃吃傀夫人爱吃的手工沙琪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