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辰溯掀了掀眼皮,“缠。”
柳珏听见肺腑被挤断的声音,像是被抽走了最后的希望,他往上看向柳辰溯,喃喃道:“有必要吗?”
柳辰溯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片刻后竟然被逗笑了,最后道:“毒。”
剧毒进入他的血液,片刻后身体变为青白色,整个大脑晕乱到极致,柳珏咳出一口赤红的血。
血液砸在地面,晕开一道影子,犹如铜镜,照亮了他此刻的面容。
……那是一张很可怜的脸,生得这么好看,却没有下半身。
太可怜了,哪怕柳辰溯现在再杀他一次,应该也是自己赢了,是自己先赢了。
嗯,我赢了。
柳珏眯起眼睛,眼泪涌到右眼内,晃起一片雪白的笑意。
游时宴正在旁边喘气,他将自己的头靠在游时宴怀里,小声道:“杀了我。”
游时宴马上掐住他的脖子,骑在他身上道:“好啊,再见了!”
他看见柳珏的眼睛慢慢失去光亮,直到痴缠的视线也彻底消失,才松开手,如释重负般喘了口气。
而沈朝淮斜靠在墙边,撑起了身子。
游时宴对他轻佻地眨了眨眼,还没得意,看清了他瞳孔内倒映的神君。
游时宴听见自己牙关打颤的声音,浑身都开始发抖,他转过身,看向身后。
……那是双头的真面神君,本相。
双头齐齐转动了眼睛,不知是哪一位先说话了。
“……真是荒唐。”
两只头合二为一,先是一张完整的脸,片刻后逐渐瓦解,一条血色的大蟒逐渐成型。
游时宴快站不稳了,他看到右边侧脸在消失时,对自己点了点头,随后翻过手,房屋随之崩塌。
游时宴滚在地上,马上抱住沈朝淮的腰,整个藏在他怀里,带着哭腔道:“早知道我不掐了!大少爷,我下次再也不使气了,你不会怪我吧?”
房梁横开断成两半,粉末呛到鼻腔。沈朝淮咳嗽了两声,“真神没法待在人域,只有轮回的神君和天帝才可以。而刚才的水神君只有左边会动,右边不会动,说明他还处在轮回中,不算真神。所以,你把柳珏杀了,结束轮回,送他真神归位,他当然就只能回到上天庭了。”
游时宴抽了抽鼻子,“什么意思?”
沈朝淮沉默一会儿,“我的意思是,我不怪你。”
房屋快要彻底裂开。游时宴又感动地假哭了两声,“所以他走了,那我们还会死吗?”
“会吧,不过不是现在,”沈朝淮想了想,提起他的后颈衣服,将人打横抱起,“他现在应该是紧急回上天庭,需要解决幽州事务。等事情结束后,他应该会来取你性命。”
游时宴绝望了,“那怎么办呢?”
沈朝淮从废墟中落下,带着人屹立在瓦片中。
他没有回答这一句疑问,因为下雨了。
起初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幽州百姓难以置信地看向天空。然后是掷地有声的一阵阵雷音,裹着乌云,席卷在天地间。
“水神君,蛟君大人回来了!”
万民空巷,一声声啜泣与兴奋的泪水混在一起,融入在这场数十年未来过的雨中,瓢泼狂雨内,是唇边泪的苦涩。
沈朝淮自柳家这一片废墟内走下,听见百姓无数欢欣的叫声,伸出了手。
夜雨融在他的指尖,红线一点点消散为光点。沈朝淮在寒凉内转过身,白金色的衣诀内,簌簌露出一抹笑容。
“不行,我陪你一起死吧。”他竟然笑了。
这笑容在他脸上,随着风吹到对面人的眼内,无端有些熟悉了。
游时宴被雨湿透了整个身体,冷冽内,心尖仿佛拂过了一点点羽毛。
他听见一句句热烈的呼唤,看见百姓们捧着盆与水杯举在空中,而亲朋好友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少年郎便讷讷道:“这样的话,好像死一次也不是很亏。”
沈朝淮反问道:“然后呢?”
游时宴之前还是一股游刃有余的模样,此刻却愈发手足无措了,“那我,我准备跑了,我还要找我师父在皇室的尸体!”
沈朝淮一怔,见他人已经踉跄着跑起来了。
路过的百姓抱怨游时宴踩了水,他顶着斗笠,一边跑一边喊道:“对不起,打扰了,路过!”
他手也没老实,顺便偷了旁边一个大爷的荷包和令牌,含糊不清道:“不好意思,不小心!”
沈朝淮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一路水花被游时宴踩得起起伏伏,犹若飞燕。
沈朝淮想,待会儿拦住游时宴,带他回家吧。
他想到这里,顺便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麒麟玉。
……等等,游时宴给的是假货?!
游时宴跑了一半,已经隐隐约约见到了客栈的方向,准备打尖住个店,突然听到身后喊道。
“九州沈家沈朝淮!抓住前面的人!”
得,又来了,怎么感觉总在被抓?
游时宴跑得更快了,一边跑一边燃上符纸,高念道:“万事顺遂,金鸢上仙,护我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