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手指掐了几下,长厌君塞给他碎银。小二将帕子打到肩上,开始说道:“礼贤下士,温润如玉,气质绝尘!昭明太子秦昭明那可是咱们人界唯一一个受到天界认可的人。我姑姑前两天头七给祖宗上香,夜半还能梦到鬼域里昭明太子,去了鬼域也是个小太子。”
“说点有用的,”长厌君皱眉道,眼睛还盯在窗户上,“你知不知道昭明太子喜欢什么?”
小二摸了摸脑袋,尴尬道:“都知道昭明太子讨厌侵略,但要说喜欢什么……珍宝金钱?这做鬼了也用不上,客官你是想给昭明太子上香吗?”
我给他上坟。长厌君沉思一会儿,叹道:“唉,小二,我问你,他在人域的时候有没有娶过妻,还有没有孩子?”
小二摇摇头,“没有。客官你就问这些?”
他看向长厌君腰间鼓鼓的香囊,乱世里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有钱的公子哥,绞尽脑汁道:“有了,我还知道一首写给昭明太子的词。客官您看,需不需要我念出来。”
长厌君漫不经心道:“那你念吧。”
小二清了清嗓子,“寒梅似雪。”
长厌君看到一抹白金色的身影,隔着薄薄的窗户,站在他面前。
微尘君有些无奈地朝他一笑,寒冷的面色上,微微露出一点点的温柔。千百年间,他这样一笑,长厌君便拿他毫无办法。
天上飘下几点雪花,缓缓舞在空中。长厌君捏紧了手中茶杯,狠心不去看微尘君,“你继续念啊,冻死他。”
小二一怔,“我以为外面是公子熟人呢,下一句是雪照君心温如玉。还有,似无人间一点尘,朦胧映月。”
雪落的风声细细响在耳边,隔着窗户,长厌君仍能感受到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
他心一软,咬牙道:“行了,我要走,你别在这里念了。什么破词,孤不听也能打下他的城池。”
长厌君把碎银都放在桌子上,脚步极快地走到了外面。
湿冷的雪花落在他的长睫上,手中热酒尚未泛凉。长厌君走了几步,还觉得不够快,冲着微尘君跑了起来。
寒风刮在他的脸上,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是憋屈,抬眼一瞪,朦胧的月色洒在微尘君的手上。
他手上拿着挽来的梅花,在雪下傲然而立,龙骨天成。微尘君语气淡淡道:“义父,我前来谢罪。”
长厌君脚下一滑,摔倒在他面前。
他呛了满嘴雪,眼尾泛着红晕,硬气道:“靠。你以死谢罪,孤也不会原谅你的。还看什么?孤的脚崴了,还不快扶孤起来!”
微尘君差点没忍住笑了,他蹲下靠在边上,逗道:“义父在打听最后一句话吗?抬起头来。”
凭什么听你的。长厌君傲慢地抬起头,皓雪之下,他抿唇道:“什么?”
二人视线一撞,微尘君呼吸紊乱,灼热的呼吸拂走了雪花,“相看……再逢春。”
长厌君呼吸也乱了,经年的爱意与说不出的情意烫得他手心出汗,他定定地盯着微尘君,“我能为你打下鬼域来的,我答应过你,就一定能做到。我一定会为你统一天下的,我还能治好你的病,我还能,还能。”
他费尽心力地想着,微尘君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道:“好。”
他说完,继续道:“所以,义父可以爬起来了吗?脸上全是雪。”
长厌君又有点生气了,他握着微尘君的手站起,一边扫着衣服上的雪一边抱怨道:“根本没有去成温泉,过几天我就带你去——不对,我知道了。”
他一拍手,笑眯眯道:“大少爷,我知道怎么拿到昭明太子的剑了。你就等着吧。”
“怎么拿?”
长厌君接过他手里的梅花,凑在鼻尖闻了闻,梅花映着他舒朗的眉眼,如同掠过梅间的飞燕般轻盈,正色道:“骗啊,孤就准备正大光明地骗来。”
微尘君沉默片刻,“义父,你——”
“试试。”
长厌君将梅花靠在微尘君鼻尖下,踮起脚,隔着殷红的花调笑道,“把你佩剑给我。”
微尘君神色一闪,心意一动的瞬间,长厌君已经偷来了他的剑,得意道:“你看吧。”
他耀武扬威地转了一下佩剑,耳朵突然被人拽住。
“好啊,你在这里是谈情说爱吗?!”晏琳琅呵斥道。
长厌君疼得哎呦两声。微尘君旁观,“琳琅姐。”
晏琳琅看到微尘君,更是恨上心头,“你以为我看不见你怎么勾搭我弟弟的?显明,你把他也给我按住。”
长厌君反驳道:“不许碰他,死公鸡。你背我姐姐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今天你敢碰他,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显明真君指了指自己头上黑色的发带,辩驳道:“我,换了,发带。不带冠,别,再说,我了。”
长厌君看向他发间两抹轻飘飘的发带,不屑一顾,“兄弟,我劝你死心。之前像公鸡,现在像黑狗。我给你取个新外号,黑,黑压压!”
“好俗。”微尘君轻声一笑,顺着长厌君道,“还是黑漆漆吧。”
长厌君深思,“黑乎乎。”
晏琳琅气得翻了个白眼,“我弟弟说也就罢了,有你什么事?”
“有什么了不起的,”长厌君马上道,“那你也给微尘君起个新外号。我也不会说什么。都差不多得了,姐,我得回去办正事了,你有没有抓昭明太子的未婚妻来?”
晏琳琅暗自咬牙,“我让溯君去抓了,怎么,你还要难为你姐姐?”
真是怕了你了。长厌君乖乖道:“怎么可能。天下都是我的了,姐姐要什么有什么。”
晏琳琅勉强道:“我就怕你被骗了,微尘君不是个好东西。”
“嘘,小声点,人还在旁边站着呢。”长厌君头疼道,“我们回去说,我刚想了打鬼域的新办法,我回去试一试。”
“真的?”晏琳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真的。”长厌君信誓旦旦道,“你就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