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我们一起愉快地享用晚餐吧。”白凌羽刻意捏起嗓子在阿行面前假作一副慈母的腔调,她不想在阿行心中留下一个严厉长辈的印象,那样一定会吓跑面前这个战战兢兢的孩童,只是……那孩子为什么会对陌生环境表现出如此害怕呢?
“孩子,你这伤口看起来不大像是狗咬所致……你确定这是狗咬留下的伤口?”白凌羽又想起浅唐医院医生下午对阿行的问话,阿行用手语对医生说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那天的晚餐准备得格外丰盛,白凌羽一如既往地坐在餐桌主位,何千舟与阿行面对面落座。阿行用未受伤的左手笨拙地往口里送食物,白凌羽时不时地抬头望上阿行一眼。
白凌羽认得阿行那双黑亮的眼睛,它阴郁中带着怯懦,怯懦中带着执拗,执拗中带着倔强,那分明就是她已逝女儿小世的眼眸。
你是否该用阿行弥补小世的缺憾?你在阿行面前能扮演一个好妈妈吗?你能扮演一天但你能扮演一世吗?白凌羽一遍又一遍在心中自问。
“阿行,我喂你?”何千舟见阿行用餐那样吃力柔声问道。
阿行闻言愣怔半晌,那人静止的样子看起来好似一个卡顿的电脑程序,她得花费一定时间来对这短短五个字执行启动、拆解、释义,待她明白过来何千舟的意图,两只耳朵便红得好似元宝型的灯笼,随后从胃部平抬起手掌做出已经吃饱的手势。
白凌羽见这情形一晃神想起八年前一家三口去青花江边吹风,何千舟手里拿着一袋面包站在台阶上喂脚下的鸽子,小世伸手拉扯何千舟的大衣下摆说姐姐我也要,何千舟以为小世也要喂鸽子便递给她一片面包。
“我也要姐姐喂我。”小世模仿小鸽子的样子双手背后张大嘴巴等待姐姐投喂。
“小鸽子宝宝,你的晚餐空运来喽!”何千舟俯下身将面包放到小世口中,小世开心地用手臂模仿鸟儿扑腾翅膀。
那时何千舟的笑容绚烂得仿若星河散落在午后波光潋滟的江面。
假使现在让白凌羽回到十四年前重新做选择,她一定不会选择将女儿小世领入人世,她不想看到何千舟在本应无忧无虑的年纪里日日在悔恨之海中苦痛挣扎,她不明白为什么六年过去了女儿仍旧不肯宽恕自己。
白家人从不敢因为小世离去的事情责怪何千舟一句,可她却亲手为自己搭建起一座永恒的监牢,难道女儿会如行尸走肉般麻木地度过漫长且枯燥的一生?难道女儿要一辈子依赖那些令人情绪平稳催人入眠的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