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茵在第五天傍晚的时候回到了荣府,在玉竹院请安时知道了荣蕴回来的消息,心情一时有些复杂,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二姐姐,便打算先回玉兰院给母亲报平安。
经过庑廊时,听到一阵说话声,天气转冷,槅扇都糊上了厚厚的高丽纸,看不清里面的情形。荣茵往前走到门口,看到荣蕴和母亲正亲密的挽着手说话,不知道说到什么逗趣儿的,母亲宠溺地用手指戳了戳二姐姐的额头,二姐姐则亲昵地依偎在母亲身旁。
“大伯母,雪蛤和血燕都是滋补的,叫小厨房的人每天都炖了来,您多少吃点。”一旁桌案上放着一堆用如意纹锦缎包裹着的锦盒,是荣蕴从齐府特意给罗氏带回来的礼品。
荣蕴假意要起身出去,嗔怪地道:“我看我还是亲自去小厨房一趟的好,大伯母现在答应的好好儿的,等我走了才不会让小厨房做呢。”
罗氏目光柔和,笑得也很温柔,把荣蕴揽进怀里:“还是蕴姐儿最贴心了,你这么心疼大伯母,大伯母又怎会让你担心呢,你放心好了。还有,大伯母这儿什么都不缺,下次来可不兴带了,大伯母光是看着你就高兴。”
荣茵痴痴地望着,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母亲这么温柔的笑了,像记忆中抱着自己唱江南小曲的时候,暖暖的阳光从槅扇处晒进来,空气中散发着玉兰花的香气。
荣蕴也看到了荣茵,明媚的笑容僵在脸上。荣家的女儿就没有不美的,唯有荣茵很特别,气质清冷出尘,一双眼睛欲说还休,又媚又不食人间烟火,让人不敢靠近又控制不住地想靠近。
荣茵慢慢地跨进门,荣蕴身体绷得笔直,笑得更夸张了,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三妹妹回来了,这些年你在苏州过得还好吗?”
早晚都要见面的,她们以前还那么要好,荣茵试着像以前一样,笑着说:“挺好的。好久不见,二姐姐可好?”
“好着呢。”荣蕴说起了小时候的事,“还记得以前你就挺想去江南的,跟大伯母学了不少苏州话,还有模有样的……”二人虽然极力表现得自然,可心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不同了,气氛充斥着挥之不去的尴尬。
荣蕴又说:“听祖母说你去香河处理田庄的事了,怎么样,都解决了吗?想不到阿茵都这么有本事了,连田庄的事都懂。”
“她懂什么!一个女儿家,不好好待在家学女红,还未出阁就跑去外面做这些事,别人知道又该笑话她了。”荣茵说话的时候,罗氏在一旁是面无表情的,既不关心她一路平安与否,也不过问事情怎么解决的,只顾着喝茶,没想到一开口,就是指责。“你为什么就不能像你二姐姐一样,哪怕只有你二姐姐三分,母亲做梦都能笑醒。”
荣茵抬头看着母亲,心中突然有些生冷。从小到大,母亲就更偏爱二姐姐,她不知道其他母亲是不是也这样,只因为更懂事,更听话就会对别人的孩子更好。
荣蕴尴尬地笑:“我哪有大伯母您说的那么好,三妹妹已经很好了,您就别苛求她了。”
范妈妈捧了一个盒子进来,看到荣茵惊喜地问道:“三小姐回来了,田庄的事情还顺利吗?”
荣茵点点头,淡淡地笑道:“一切顺利,劳烦妈妈记挂,您这拿的是什么?”
范妈妈在高几上打开盒子,里面用青花瓷盘装着刚出锅的桃酥,笑着说:“听说二小姐今日要回来,夫人一大早就去小厨房做了桃酥,这不刚出锅奴婢就端了来。”
罗氏接过盘子递到荣蕴眼前:“你从小就爱吃大伯母做的桃酥,要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今早才做的。你这次回来要待几天?大伯母天天给你做。”
“您总是这样疼爱我,平日里夫君知道我爱吃桃酥,也会专门去东市买了来,可都没有您做的好吃。”荣蕴特意说起齐天扬,就是想看看荣茵的反应。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荣茵,不想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很平静。
像是早就不在乎齐天扬了,究竟是真的不在乎了,还是装作不在乎呢?
荣茵默默地听着,手里拿着还热乎的桃酥,心里钝钝地痛,难受在心里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波澜,虽然她告诉琴心有些事不能强求,可是做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
她转过头,看着槅扇外被风吹动的玉兰树,叶子簌簌掉了一地,人是不是一旦做过了坏事,无论尽多大的努力都无法改变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