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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慕艾·乌龙(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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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青泽跟着她有一段时间了。

他走在边缘里,隐在阴影中,听她同身边的少女交流,暖融融的阳光落在她们的肩膀上,勾勒出她脸庞,她低下了眼睛,温柔地凝视同她对话的人,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大概是聊到兴处,感到快乐了吧。

昨日是否有些冲动,让他那样冒失地闯进暧昧的距离中,即使模仿长辈们提及的欢爱姿态,江南月的表情也未曾有过半分破裂。

她无论在夜里,还是在白昼,在他面前,都是那般端正无瑕。

像摆在他房中那尊白瓷小像,端得一副好姿态。

岑青泽因此感到刺痛,因此感到内心毁坏的欲.望绝望地哭嚎,这些天族人站在魔族的尸山血海之上,嘲讽魔族脏污,高声传颂正道和爱。

如果能把他们都杀掉该多好?

如果能把他们都杀掉该多好。

他不知觉地,离江南月越来越近,直到彻彻底底跟在她身后,听到那少女娇嗔地说出“喜欢”二字。

他喉头艰涩,将这样的字眼从舌尖滚了一遍。

这就是你的喜欢吗?江南月。

我是你的怜悯无处施放的存取处,还是你一时兴起的又一个玩物呢?

你又是如何做到说着喜欢我,却分不出半分温柔姿态给我的呢?

还是说你的喜欢也分三六九等,魔族正正排到最末尾去?

如果不是,你又为何在我那般委屈可怜的样子下,收起你那温柔的姿态,毫不犹豫将那个少女护在身后,向我展露你冰冷那面呢?

岑青泽握了握拳,他的脸色愈来愈差,无奈离家太远,在这异乡,若要求一寸庇护,江南月是他能见到的,最有可能握住的一柄伞。

所以此时此刻,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他重新拼好自尊,准备抬起头求江南月一丝偏爱垂怜时,听见江南月轻呵被她护在身后的少女:“注意些,这又不是战场,伤到同门怎么办。”

他失措,重新抬起头,这次他看见少女宛如被光芒笼罩,她将手伸出光芒,探入阴沉,点在他额心。

筝雪打量着岑青泽,还是忌惮他是个魔族,毕竟她是听着魔族十恶不赦,喜怒无常,杀人无数的睡前故事长大的,更何况这人还跟踪她和师姐,刚刚那眼神分明就是对师姐没安好心!

师姐还替他说话!

她面色不善,绷紧了小脸,严肃质问道:“鬼鬼祟祟,就是被误伤也是活该!”

江南月默然,她明白筝雪对于魔族一丁点好印象没有,平日温暮提到征伐魔族,她永远是听得最认真的那个,好几次出征,她都吵着要去,被温暮一笑置之。

而现在,兴许是她太过于直接急迫地向岑青泽表明了善意,才造成了他的期盼,将善意回馈给她,筝雪不知前因后果刚刚好撞上,自然是要怒气顿生的。

再转去看岑青泽,他双手乖顺无力地垂下,眼睛直勾勾看着青砖,能感觉到他已经尽力压抑心头不满的情绪,虽然名义上是同门,但他不会被接纳的。

各族弟子都在此,能在这里的自然有几分势力在,他们在,他们背后的也在。只是将战争以无声的形式转嫁到单独的个体身上而已,或者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围攻更正确,其实他们个人并无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他们的祖辈曾于战场厮杀,落下了一筐又一筐血债,需要他们去还。

所有人都袖手旁观岑青泽的窘境,好事者乐于为其添砖加瓦,等到他彻底垮台然后离开,再鼓掌叫好道天道公平。

就和她一样。

江南月叹了口气,安抚似的拍了拍筝雪,又将目光转向岑青泽:“你跟在我们后面,是有什么事吗?”

岑青泽头也不抬,只闷闷道:“课毕后,我有些话想对师姐说,可否请师姐稍稍等候片刻?”

他嘴上征求江南月意见,却在这话刚说完就提步同她们擦身而过,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筝雪愤愤:“小人!根本不等师姐说话嘛!师姐,你别听他的,放课我们就走。”

江南月柳眉皱起,似在思虑什么,竟是好久不应答筝雪的话,筝雪愤愤跺了跺脚,暗暗骂道一定是那岑青泽使了什么手段,让平日连温暮都得不到一点好脸色的江南月,为他踌躇。

她瞪着那个扬长而去的背影,恨恨地想。

果然魔族没有好东西!

脚步声渐渐弱了下去,偶尔衣服摩.擦发出细细的声音,也被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掩盖下去,这一方屋堂坐了那么十来个人,基本都是来自各自族类的佼佼者,他们各个坐得板直,面上难掩骄傲之色。

江南月放眼望去,竟然一眼捕捉到一个熟人。

那个人显而易见也看到她了,瞬间脸色臭地不行,很用力地转头留给她一个孤独而桀骜的背影。

那个人明明该被赶出去的,江南月皱眉。

未等她琢磨明白,一个老头子推门而入。

今日第一课,要讲天史纪。

上古史言道五位神仙创造此世,因弱水泛滥,先后陨落以求存续。中有一仙子,一帝君,二人将魂魄血肉重新构筑天地河山。

那老头猛拍桌子,嘶哑的声音拔高到尖锐,硬生生叫醒了许多昏昏欲睡的人,他冷哼一声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仰天高声道。

“帝君仙子魂飞魄散,散落星月河湖,化身一草一木,他们永远在我们身边。”

是的,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可能是他们的一丝,或者是他们的影子,因他们关怀这个世界,即使身死魂消,也永存护佑万民之心。

江南月不太关心这两位的事情,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没什么记忆的必要,毕竟现在的天族,信奉他们的人都少得可怜,她最关心的,估计也是其他人最关心的,是那两个字——“弱水”。

可以说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弱水之祸中失去过什么,挚爱亲朋,金银财宝,都是受害者。

这些年弱水泛滥四次,每次都会让生世蒙上一层灰沉沉的影子,因为面对这般天罚,众人束手无策,只能白白等死。

直到——

昭元80年,温暮率兵救治雪青山神族领域,成功镇压,只是可惜神族满门尽灭,之后其附件偶尔有小的弱水爆发,但终究不成气候,给世人留足宽裕时间休养生息。

因而有闲话道,因神族不祥,温暮替天行道除去他们,才获得这来之不易的安歇。

眼见下面的人昏昏欲睡,夫子重重咳嗽一声,终于拐到了正题。

“现在弱水隐有反扑之势,纵有温暮大人这样的能才,我们亦不能懈怠,各位当在学院勤学求道,不得松懈,可知否?”

众人这才忙不迭连连称是。

夫子见下头人这般模样,恨铁不成钢重重叹了口气,转身就去讲天族史了。

江南月已然完全听不进去了。

她沉默地坐在那里,眉目之间蔓延上郁色,一双琉璃眼也完全被郁色填满。

她是弱水之灾的幸存者。

二百年前雪青山一域得到镇压后,偶尔会爆发小规模的弱水泛滥。

而她先前居住的地方,就是因小规模的弱水而消失的。

只需一瞬,恩怨情仇,全做空话。一切存在,都为虚无。

这就是弱水。

可是她为什么能够得以存活?

她还记得那时她茫茫然奔跑在无尽的虚无之中时,悲怆发出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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