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日,都是你逼我的!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听话!”
匍匐在地半失去知觉的岑青泽挣/扎着站起,凄厉咆哮出声,周身大爆深绿黑色,眼眸烧成一片赤红,找不到一点清光。
他每向前跑一步,就会断一根骨,但他无视了威压,无视了疼痛,宛如一头野兽一样横冲直撞地跑了过来。
温暮终于停下了剑,欣赏这一片狼藉。
属实是一片美景。
他狞笑。
诡异又亲切:“好徒儿,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斩杀魔族,为他的大业加上最重要的一块砖。
凡事讲究出师有名,岑青泽果然是最没用的小孩子,轻轻一激,就走入诅咒中了。
谁说不疼爱你?江南月。
这可是大功一件。
这是第几次在痛苦和血泊中醒来?
不记得了。
温暮说的没错,江南月确实是伤的越重,恢复的越快的类型。
刚刚几近面目全非的她,以超乎寻常的恢复速度,复原了七分。
只是个中疼痛,难以言说。
就好像有人死死拉住她,扯着她重新回来一样。
她漠然地看着逐渐泛白的天空从模糊到清楚,听不见世界的声音。
就像有人跳下悬崖,粉身碎骨,即使已经走马灯,但还有一条筋连带着骨,他就得重新回到那跳了千万次的悬崖一样。
放我走吧。
失措的呼吸声在她身侧大作,实在扰人。
江南月顶着酸痛,转过头去,看见同样狼狈不堪,掉入悬崖的岑青泽。
她喃喃:“岑青泽?”
天亮了。
岑青泽被烈焰吞噬的眼,短暂出现了一点光,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很快理智被再次吞没,他暴起,凭借蛮力强行扣住江南月的腕,将本就虚弱的她重重压倒在地,完全挡住了惨白的天空。
江南月看见岑青泽脸上新添的疤痕,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他没有越伤恢复越快的体能,他已然快断了那根筋。
江南月放弃了反抗。
如果岑青泽要喝她的血,反而刚刚好。
如果他要破坏她的肉,她也不会轻易死去。
所以她闭上了眼。
那污浊的血云忽然仓皇逃窜,她被晃地眼前一痛。
岑青泽惶恐,跌坐在地,魔怔了一般反复嘟囔着“不要..不要..对不起..对不起...”然后狼狈不堪地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地去寻觅藏身之处。
明明现在他才是捕食者。
江南月应该离开的,她注视着岑青泽离去,费力重新站起。
她也是强弩之末,分不出闲心再去关注别人。
更不想重新跳一遍悬崖。
但这时她的听力和嗅觉史无前例的敏锐,满脑子都是岑青泽痛苦的哭声和喘息声,还有那浓郁的血腥味。
她顿住了,然后转过了身,看向那个已经完全没有力气,缩在地上剧烈喘息的少年。
归根结底,他是因为她错误的表达,追随她而来。
也是为了她连连身陷险境,现在濒临死亡。
她和魔族并没有那么大的仇怨,所以她也不想眼睁睁看着魔族绝后。
一定是这样的。
江南月重新回到岑青泽身边,将他扶了起来,重新在手心划破一道伤痕,血气吸引了岑青泽的求生欲,毫不犹豫地向她扑来,可临到近前他又开始大喊不可以不可以,抱着脑袋又拼了命往后缩。
江南月强制他乖乖待在自己身前,而这时岑青泽爆发出不可抵御的力量,直接把她推开,大声嚷嚷着:“会死的...你!会死的...!”
江南月咬着牙重新靠近他,连带力气和法术一同压制他和她只有一拳距离,咬牙道:“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受重伤反而好得快吧?现在担心会不会死的,是你才对!”
云气卷动夹着尾巴逃窜,乌云重新密布这一方天空,竹叶因风中裹挟的血气垂首弯腰,求生欲终于爆发,两个流亡者一次又一次跳下那无尽头的悬崖,那仅剩未断的筋将彼此的心脉相连。
纵使生死轮转,纵使面目全非。
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