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狐王,她的母亲历尽千山,遍体鳞伤,指着天兵叫骂,几乎是半口气一样地来到门前,她不明白女儿怎么了,可她唤不醒女儿。
最聪明的女儿隔着一扇门断了母女情缘。
最终独木难支,死在逃亡路上。
青狐将军,她的恩师死也不信自己的学生能做出这般行当,现实给他当头一棒,最终死于天族的屠杀。
青狐太上王,她的祖母,病榻缠绵,托人求乌含烟最后一面,惨遭拒绝,同样死于天族屠杀。
还有,那个“恶心”。
她连心契的另一端,岑时泽。
“恶心”,是二人此生的最后一句话。
也许是天族那时对于记忆操纵还不熟练,也许是痛苦与愧疚压垮了脆弱的神经。
当妖女重回故地,化形时得名“桃娘”的不败桃花尽做灰烬,亲人爱人均因她不得善终。
她抱着树干哭嚎到天地变色,哭到眼角渗血,仇恨已经将她燃尽,立于世间的唯有名为“乌含烟”的空壳。
温暮踩一朵祥云施施然落下,饶有兴致见她这幅模样。
乌含烟双目赤红,双手已化作利爪,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扑将上去,却被温暮轻易踹开三尺倒在地上。
他哈哈大笑,笑到流泪。
“你已无路可去,没了家,魔族更是容不得你,还是看清形势吧,”温暮觑她,"不必那般看我,你做的恶事,我没有逼你。"
那句话是乌含烟一生的噩梦。
“都是自己选的。”
乌含烟没选择追随温暮,她看见那张脸就痛苦。
她游魂一样痴恋着,留守着故土,甚至有模有样地置办了祭台,靠着祭台呢.喃着没用的情话。
面容枯槁,心如死灰。
失去了日和夜的概念的不知多久之后,她的左臂忽然剧痛。
她高兴地蹦了起来,实在太痛了,痛得她不自主流出眼泪,可她好开心,这意味着岑时泽还活着!
在哪里?在哪里?她手舞足蹈地在荒土上发疯。
怎么能让他回来?接着服从温暮吗,还是她去死,怎么能让他回来?
她企图通过心脉相连让岑时泽回话,可她兴奋地呼叫换来的是无尽的沉默。
连呼吸声都没有。
她重新开始动脑,排除了无数个可能,想到那个荒唐的答案时,她哭哭笑笑地抽自己耳光,伏地大哭。
就在这时,她看见自己的身体已开始变得透明。
弱水,身填弱水。
她对自己说,对魔王说。
生不得安宁,死不得尊重,眼睁睁看见自己死去,魂灵已然魂体,肉.体日复一日遭受侵蚀。
温暮这四海将军的名声不就是治弱水得来的,乌含烟一边说一边控制不住地发.抖。
魔王攥紧了拳头,下一秒噗通倒在地上,痛苦不已。
身边的医官扑上来推开她,眼神中满是怨愤。
怎么会...这明明是真相啊!!
“害死大哥不够,连父王也不放过吗!”
被盛怒的岑青泽踹进牢里的时候,她终于迟缓地意识到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天魔二战,以魔族一败涂地告终。
岑青泽为找不到自己兄姐的遗骨痛苦,她也因自己无法说出真相而痛苦。
她重新获得了时间概念和思考能力。
逃出去轻而易举,但她赎罪一样地将自己关押,在阴暗的囚牢,不受周遭魔兽嘶吼咆哮,沉静专注地思考,那痛苦已然渗入骨髓,她的年华也早就溜走,身体已然失去能力,就是行动的腐尸。
她解脱掉凡身,仅以魂魄存于此世,悄然跟随岑青泽。
该说庆幸吗?
命运终于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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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当时....是为了用我的血多维持一段时间?”江南月哽咽。
岑青泽低着头没说话。
眼见江南月伸手要取血,乌含烟忙不迭地按上她手腕。
“你呀,留着血治小青泽吧。”
江南月欲言又止:“但你....”
乌含烟笑嘻嘻地:“救救小风筝,别一会儿魂儿也飞咯。”
但是乌含烟你,已经快要透明了啊。
承受真相确实太痛苦,江南月供给到晕过去好一会儿才醒来,一睁眼就看见满脸担心的岑青泽。
她“啊”了一声,岑青泽应激地俯下身把她紧紧抱住。
江南月眨了眨眼,试探性地回抱了岑青泽。
啊...要上不来气了。
接收到靠在窗边的乌含烟投来的黯淡目光,江南月霎时红了脸,要推开岑青泽。
岑青泽不愿,勒得更紧了,他贴着江南月耳鬓厮磨。
“你跟我回魔族吧。”
江南月不解,转了转眼睛没回应。
岑青泽勾起江南月发丝,呼吸愈发紊乱。
是的,诅咒的痛苦褪.去了,亲人遭辱自己毫无用处的痛苦还如阴影一般笼罩。
他一边哭一边说:“魔族都会自愈,你不会显得奇怪;我爹娘很好,他们不会伤害你;我...我可以帮你!”
他耍赖一样地死死握住江南月微凉的手:“跟我走吧,不要留在这个鬼地方。”
江南月不知道怎么哄这个崩溃的家伙,求助似的看向乌含烟。
乌含烟目光遥遥,话语轻轻:“你们先走。”
什么?
不需要乌含烟解释,远处天空碎裂塌陷,灰暗天地交界处一缕红闪的刺眼,那人张扬笑闹,携满身杀气降落。
“我怎么不知道,你生了误人子弟的兴趣?”
他目光一扫,看见把岑青泽护在怀里的江南月,眉峰上扬,伸出了手,温柔呼唤。
“阿月呀......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