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格姆,你只说对了一半。”库忿斯亲切地拍了拍巴尔格姆的肩膀。
然而下一刻,这位赤冥分队队长却毫不犹豫地幻化成了原本幽冥魔的战斗形态。
那把许久为见血开刃的怒龙之斧,时隔千年之后,没有嘶吼,静谧地在此地斩下了第一个头颅。
如同最危险的火山爆发般,刺骨的愤怒,往往都是无声的。
夜幕之下,盯着那颗悬浮在空气中的紫色基因码,库忿斯走上了前几步。
他将巴尔格姆的基因码毫不留情地捏碎后,语调冰冷地说道:
“是同你的永别。”
***
「所有试图伤害丽丽的家伙,都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抱着这种信念,库忿斯重新变回了人类的形态。
深夜的街头,这位向来以勇猛武力值著称的赤冥分队队长插着兜,哼着小曲,他像是一切从未发生过般,淡定自若地走在前往巴王集团的路上,准备会晤路法将军。
库忿斯明白,他的脑子并不够用。
他不像灰冥分队的成员,足智多谋;也不像乔奢费那样,敏感多思。
但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明确的想法——只要能守护丽丽,他那失而复得的恋人,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绝不退缩半分。
重来一次,他的计划也十分简单。
一、把丽丽放在足够安全可靠的空间里。
二、清理掉外部所有试图从他手上夺走丽丽的障碍。
总之,一步步慢慢来。
首先,在一切尚未发生改变之前,先去帮将军做事,俯首帖耳,毕恭毕敬,把那几副铠甲装备夺回来吧。
***
另一边。
窗帘背后,孟丽鸢捂紧了唇,跪坐在了地上。她盯着无名指处的那颗戒指,浑身颤栗着,一种未知的恶心感从她的胃部翻涌上来。
起初,这只是一个无心的游戏。
她拉上窗帘,熄灭灯,只是想要看看楼下那个呆子是否就会转身离去,还是依旧像个望妻石般钉在原地。
她想,她或许应该把他拉上来,在这个酷夏的夜晚,把他塞进家里的冰箱里降温。
然而透过缝隙,孟丽鸢却看到了另一番场景。
她过去在纸上创作的午夜惊悚片场,如今却忽然跃出了纸页,走进了现实,牢牢地印在了她的视网膜上。
「她的未婚夫,是个怪物。」
***
郊外废弃歌剧院。
一桶掺着碎冰块的冷水迎面泼来,猛地浇在昏迷状态的乔奢费身上,从头淋到尾。
伴随着刺骨的寒意瞬间蔓延,这只贪系幽冥魔微微皱眉,睁开了眼,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发觉自己被牢牢地捆绑在凳子上。
昏迷前的记忆已然变得模糊不清,看着眼前带着黑色面罩的陌生绑匪,乔奢费强装镇定地开口道:
“你是谁?”
“我这是在哪里?”
“小绮呢?”
然而那人却甩了甩手,他翻了个白眼。
“啧,你的问题太多了。”
接着,眼前的陌生绑匪毫不客气地一拳砸在了乔奢费的鼻梁,又对准了他的下巴来了一拳,将他连同凳子一块踹倒在地。
但乔奢费依旧倔强地抬起了头,他的唇角流着血,被捆在背后的拳头攥得发紧。他盯着眼前的绑匪,继续固执地追问道:
“小绮呢?”
绑匪扭了扭脖颈,看着趴在地上不得动弹的这只贪系幽冥魔,他冷笑道:
“所以那位大小姐当初就是被你这种装天真摆无辜的样子骗了吗,居然打算和你永生永世在一起?”
他不爽地摘掉了面具,一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是那个年轻的飞影召唤人。
他将那一沓幽冥魔形态的照片摔在了乔奢费的眼前,拍了拍他的脸蛋,嘲弄道:“你看上去还真是情根深种呢,怪物。”
看着那些照片,乔奢费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然而抬起眸来,仰望着眼前充满敌意的绑匪,这只贪系幽冥魔只是咬着牙,他竭力保持着人类的形态,机械地重复着他的问题——
“小绮呢?”
飞影召唤人戏谑地抱起了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贪系幽冥魔,“呵呵……小绮?她的下落和你有什么关系?”
“从现在起,你和她再无可能。”
这位嚣张跋扈的阔少蹲下身子,凑近他,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你真是太多余了呢,乔奢费。”
“但既然你那么在乎她……最后再送你一个礼物吧。”
那个绑匪站起身来。
他将乔奢费的手腕狠狠地碾压在地板上,直到发出骨折的声响后,他慢悠悠地拉开了深红色帘幕。
那空荡荡的台下俨然优雅端坐着一个观众。
一个熟悉的面孔。
是小绮。
眼前的人类小女警皱着眉头看完了那堆照片,她抬起了眼眸,表情漠然地看着台上的他。
“真恶心。”
“乔奢费,这就是你本来的样子吗?”
她唇齿轻启,对他再度露出了最初见面时刻的甜笑,然而说的却是:
“你去死吧,怪物。”
如遭雷击般,乔奢费的眼神瞬间黯淡到了极点,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他忽然无力挣扎,也不想反抗了。
他只是任凭着绑匪将绳子收紧,勒住了他的脖颈。
他只是任凭着冲上来的人群对他拳打脚踢,冲他扔着石子。
「你去死吧,怪物。」
在濒死的窒息感官体验中,昏迷的他跌入了另一个幻境。
他再度下意识捕捉着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影,横穿了几千年,在喧闹的烟花游街中,在火光冲天的祭坛上,在月夜静谧的海滩边,在尸骨如山的乱葬岗。
直到他看清了自己双手沾着的血。
粘腻,新鲜,温热。
那不是他的血。
怀里奄奄一息的女孩伸出了手,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露出了释然的笑。
她天真地最后问道:「杀神,也会落泪吗?」
小绮。
是他杀了她。
他是一个失控的怪物。
这只贪系幽冥魔紧紧地抱紧了怀里的巫女小姐,痛苦地阖上了双目。他想要逃避既定的一切,尸体冰冷的体温却提醒着他如今往事不可追,休恋逝水。
几千年时间,弹指即逝。
翻阅前尘,竟像是观看他人的故事。
除了那心痛是如此地真切。
他想要嘶吼,却发现喉间沉重得几近失声。
乔奢费猛然睁开了眼,直视着眼前难辨真假的一切。
这是一场「梦魇」。
阿瑞斯星球的战士从不做梦,因为梦境既是一种脑电波紊乱的惩罚,也是一种被剥夺的特权。
梦,无防备的梦,它迫使人们直面内心最幽暗的欲望,最脆弱的软肋。
而一个战士,是不能具有弱点的。
喜好玩弄这种近乎催眠般幻术诡计,在幽冥军团里只有一位。
阴郁黯然的气息萦绕着这只苏醒的贪系幽冥魔,使他恢复了原本的形态,那脆弱的绳索再也不能束缚他,化为齑粉。
他站起身来,目光冰冷地扫视四周,看着那个身份未明的绑匪,站在原地,再度问道:
“她在哪?”
见状,眼前的绑匪愣了一瞬间,却不紧不慢地勾起了唇,“你猜?”
“这并不好玩,沙芬塔。”
乔奢费径直戳穿了他的真实身份。
“呵呵,是么?乔队长,我们倒是觉得这个游戏有趣极了呢。看来你已经完全恢复了千年前的实力。”
一旁的沙特瑞摊开了手,张牙舞爪地做出挑衅的姿态。
“回来吧。加入我们,或许你能获得将军的原谅。”沙芬塔按住了一旁的同伴,劝说道。
“她在哪?”
乔奢费的声音变得愈发低沉。
“她在哪?这你不知道吗?乔队长?”
沙芬塔笑容未改,他摸着下巴装作思考,歪着头缓缓戏谑道:“那个词或许被那些人类称为,「地狱」?”
“是么?”乔奢费忽然笑了。
这只贪系幽冥魔的眼神变得比从前任何一个时刻都要空洞,如同被挖去眼珠般,萦绕着黑紫色死亡的气息。他掐住了这个绑匪的喉咙,将那人举到了半空,拗断了他的脖颈,快速瞬移到了另一个家伙身边。
他说:“你该死。”
“你们都该死。”
「既然如此,那就大开杀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