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法制止了手下的举动。
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鸡冠头怪兽,神户大小姐终于略微收起了原本脸上的轻浮神态。她歪了歪头,卸下了这出伪装,看着那件悬浮在半空中的斗篷,“嗯?这就是您的待客之道吗?路法将军?”
路法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考什么。
“既然如此,我们便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本座之所以邀请你来,是为了拯救你。”
神户绮笑了。
听着路法口中另一版本的幽冥军团来历故事,她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您应该洗衣服了。”
“什么?”
“唔……没什么。”
大小姐用指腹捻了捻桌面的灰尘,为了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抬起眼来,“只是您如今这黑漆漆的一桶空气,可不适合扮演耶稣救世主。”
“是么?”
伴随着路法的轻笑,此时茶杯里浮现了那些被遗忘的画面。
在她九岁生日当天,因为一颗彩虹微笑棒棒糖的缘故,她被绑架,一场只为了撕票而发生的绑架。事后,父母失踪了。
而她的祖父为了让她不要留下心理阴影,贴心地告诉她一切只是一场游戏。在这之后,爷爷便经常与她玩这个游戏,言之富豪继承人都要有应对绑架等危机情况的自保技能。
——多么好的脱敏疗法,独创于神户家族。
在祖父的口中,父母只不过去了太空旅行。可翻看报纸便知,至少父亲,他是被当街暗杀了,一枪爆头,干脆,利落。那个笑脸生日蛋糕躺在血泊里,瘫软成一片,被染成了深红色。
母亲?她更愿意相信她是真的正在太空旅行。
当然,或许是真相太过沉重,他们都潜移默化地选择相信这个事实。
直到那个彩虹微笑棒棒糖在昨夜的再次出现。
神户绮不动声色地捏紧了茶杯杯柄。
“呵呵,神户小姐,难道你不想知道父亲真正的死因吗?”
“恕我直言,不感兴趣。”
比起这个,神户绮饶有兴致地晃了晃茶杯,她看着杯中的幻象消失,重新变成泛着涟漪的水面。
这才是现实世界。
“那么,如果把条件换成让你的家人复活呢?”
“也不太需要。”
神户大小姐耸了耸肩。
“都死掉几十年的人,还让他回来干嘛?重新浪费地球氧气吗?”神户绮放下了那个茶杯,冷笑道,“还是说,让他回来,和我争夺神户家的首领继承权?”
她的眼中没有一丝感情的波澜,唇角却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她微微颔首,礼貌地回复道:“还是要谢谢您,路法总长,如果不是此番提醒,我都快想不起父亲大人的脸呢。”
“那他呢?”
见眼前的人类依旧一脸平静,巴库鲁沉不住气地急忙抢话道,“乔奢费在我们手里。”
思考着下一步对方或许会拿母亲的失踪大做文章,亦或者是聊起祖父作为要挟,神户大小姐摆了摆手,不假思索地开口道:“那么大的人了,他可以照顾好自己。”
直到神户绮终于反应过来对方口中的名字后,她如今这副冰冷恶女的面具方才终于被撕裂了一个角落。
她眯起了眼,掩盖了眼底的波澜,“等等,为什么是他?”
“你那么聪明,想必已然心里有了答案。”
那件黑衣斗篷内部再度传来了畸变低沉的声音,夹杂着上位者的压迫感。
“对了,神户小姐,不要试图再往这里偷偷放些低级监视器了。难道你以为你的身边,没有我们的眼睛吗?”
闻罢,大小姐却忽然笑了。
“既然是谈判,路法将军,我想我们应该平等地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她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了一眼手表,似乎是在确认着时间。
她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黑衣空心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扣押着徐霆飞那小子。但我和那群铠甲勇士,可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哦?这倒是新鲜。”路法那低沉的声音微微上扬。
“不管怎么样,乔奢费,我只要他。”
神户绮抬起了眼,她看着桌面上那盘未下完的围棋,不急不缓地拾起黑子,落在了棋盘上,“你把这枚弃子交给我,我替你重新造一艘宇宙飞船如何?”
仅凭你们蓝白星的落后科技?路法失笑。
可那副新出现的铠甲,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意思。只不过,比起阿瑞斯星球的科技水平,这些地球猴子还是差远了。
看出了对方的不感兴趣,大小姐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她直截了当地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喝完这杯茶,你就可以离开了。”
路法,传闻中暴戾阴狠的大魔头,此时此刻,他的要求在这个场合听起来那么像是一个忠告。
他说:“做你想做的事。”
就这?
神户绮挑了挑眉。
“你走吧。”
对方干脆利落地下了逐客令。
见状,神户绮也不多做停留,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只是在出门的那一刻,大小姐微微侧头,她看着那栖于墨色古衣间的幽灵反派头目,似笑非笑地告别道,“对了,您有鼻子吗?”
说谎时鼻子会不会变长?
嘛……不过伏地魔一定没有这个困扰。
***
在神户绮离开后,巴库鲁冷哼了几声,“地球人就是见利忘义,没想到只是略施小恩,她已向我们表示臣服。”
然而下一刻,他的表情便僵硬了起来,“将军,她根本没喝这杯茶。”
路法却丝毫没有意外之色,他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那杯未动的茶,低声道:“声东击西,黄雀在后。”
巴库鲁歪了歪头,对此感到不解。
“呵呵,我本就不指望她能听从我的话,乖乖喝下这杯断念毒。”
“与之相反,我要的是顺水推舟地扩大她的欲望。”
那件宽大的衣袍微微飘动,意味深长的词语在空气中颤动着,似在谋划着更为深远的布局。
“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现在只等它慢慢发芽。”
对即将发生的一切,路法都带着势在必得的预测。这位千年前被判下莫须有谋逆之罪的禁卫军总长深谙人性的幽暗面:
——“无论在哪个星球,信任总是很难得,可怀疑只需要一瞬。”
黑衣之下,路法像是想起了什么前尘往事,那杯茶水瞬间连同器具化为齑粉,如同雾气般弥扩散。
信任就如这杯茶,想要凭空聚集将这些茶水聚集,需要足够的能力。可只需要一个支点,就能把它的容器轻易击溃。
这是宇宙之中亘古不变的法则。
只不过,交谈过后,他才发觉这个人类大小姐,她和安迷修的叛逆劲倒是如出一辙,油盐不进。
“沙芬塔那边进展如何?”
“一切顺利。”
巴库鲁汇报道,“真没想到,乔队长如今竟会蠢成这样。”
这只贪系幽冥魔恭敬地半跪了下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欣喜,“恭喜将军,飞影金刚在手,现在只等安队长夺回剩下的刑天铠甲召唤器。”
然而路法的身上却不见任何愉快的痕迹,甚至多了几分冷峻。
“巴库鲁,继续跟着她。”
“是。”
等到手下退场后,看着灯光昏暗的墙面,藏在古衣的路法终于缓缓开口道:
“在这里听够了吗?”
看着眼前出现的安迷修,他已然不想与对方再过多争论那些没有意义的问题,亦不想在听见那些天真得令人发笑的质问。
所以对于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在这个计划里,他没有解释,只有一个命令:
“安迷修,你清楚知道幽冥军团都是如何处理叛徒的。”
“杀了沙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