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厢嫣然一笑,还是欠身抱拳以示感谢。
离开了军医帐篷,柳厢,卷丹,妙语跟随着付庚重,在一士兵的带领下,来到了他们歇息落脚的一处矮小的黑帐篷前。
付庚重背着俞冠楚走进去,轻手轻脚将人放在地毯上,随后看向柳厢,“你们暂且住在此地,一日三餐和士兵们吃同样的吃食。若俞公子病情加重,可继续前往骆军医的帐篷,求他帮一帮忙。切记,不可跑进他的帐篷里,他若要发起火来,大将军都不敢将他如何,可明白了?”
柳厢点一点头,对付庚重连连言谢,“多谢校尉大哥,看来,校尉大哥不像是初识时那般不近人情。”
付庚重扯了扯嘴角,眼孔陷入一片莫名的黑暗中,他抖抖肩膀,“柳姑娘不必介意,庚重不过是想清楚了罢了,柳姑娘应该不会干一些吃力不讨好的坏事的。”
柳厢面露凝重之色,假意听不懂这句话,走近俞冠楚面前,细细地查看对方的脸色,见人呼吸均匀,嘴唇浅红,心底一安。
卷丹觑了几眼帐篷里的摆设,就一破毯子,一矮木桌,几个破垫子,和一张黑黢黢的被盖,眉心一蹙,忍不住脱口而出,“这环境也太艰苦了,与风餐露宿有何区别?再不济也应该安排两座帐篷吧,男女授受不亲——哪有男女几人共处一室睡觉的道理?”
在野外一起过夜也便罢了,以地为席,以天为盖,互不干涉,不足为惧。
可是眼下要一男三女同处一个密封环境内睡觉,她倒是真的有点接受不了。更何况,那柔柔弱弱的俞公子还是小姐心悦之人。
付庚重听罢,认可地一点头,神色凝肃,无奈笑道,“这位姑娘言之有理,可惜军营的帐篷数量有限,一众士兵暂且挤得睡不下,难以腾出多余的空帐篷,还请几位姑娘见谅。若是觉得不方便,我可将俞公子带去我的帐篷歇息静养,如此,不失为一好办法。”
柳厢眸珠一溜,思及某一点,深觉该远远避开,当机立断道,“校尉大哥,你的好心我们三人心领了。小郎君伤重,最是需要有人在周边照顾,假如去了校尉大哥那,岂不是给校尉大哥添麻烦了。再者,小郎君日后必然会成为本姑娘的夫君,又有何避嫌之意?卷丹,妙语两人同我自幼长大,想来,也能明白我的想法。”
说罢,她朝卷丹,妙语投去一抹意味深长的眸光。
卷丹与妙语愣了愣,反应过来,连忙一一答是。
付庚重喟然叹息,面色愀然一变,他耸了耸眉头,尴尬道,“柳姑娘此言,我倒是弄不明白了,难不成,你与俞公子是指腹为婚?”
“不是指腹为婚。”柳厢一本正经地乱言,“是本姑娘看上小郎君了,势要将他强娶成本姑娘的夫君。”
“强娶?夫君?”
喃喃自语,付庚重心尖骤然一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柔软的心脏里溃不成军,他平定心神,微扯嘴角,“若我没有理解错误,是柳姑娘瞧上了俞公子,打算强行占为己有?而俞公子他……”
“小郎君一定也会对我动情的,时间长着呢。”
“……”
付庚重的脸孔在以一种肉眼能够察觉的程度暗暗转黑,从一开始的灰白变成了墨汁似的浓黑。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见解,女子看上男子,不管不顾要夺为己有,这样的剽悍劲儿真正是叫人震惊的同时又觉奇妙无比。
奇妙中带着形容不出的悸动。
没待多久,付庚重明白他在帐篷里就是晃眼的灯笼,还不如早些退去,好好找机会理一理心头的乱麻。
付庚重一去,柳厢自然没理由挽留,她巴不得付庚重快些走开,不要耽误她查看俞冠楚的伤情。
柳厢吩咐卷丹和妙语在帐篷帘后守着,以防不测。
卷丹与妙语领命,手执金铜长鞭,严阵以待地站着。
柳厢见无人在左右,心下思虑,还是下定决心撩开俞冠楚的衣袍去看包扎的情况,她甫一撩开,轻轻地摸了摸对方的腹部,偶然摸见靠近腰旁的地方有一硬硬的东西硌着手。
她顿了一顿,好奇地扯开那腰间的衣袍,入目一瞧,只见一墨黑的方形砚台别在腰间,那砚台上镶着金箔,雕文繁冗,刻着不知什么内容的复杂纹路。
墨黑砚台的上下两端各自穿了一孔,用珠玑相绕,系了几只色泽淡雅的浅色玉玦,华美奢靡,上上之品。
柳厢吃了一惊,只觉眼前的这方砚台昂贵精美得宛如上天的佳作,她讶异俞冠楚为何要把一个沉甸甸的砚台挂在腰上。想了想,俞冠楚喜爱文墨,把砚台随身携带也不是不能理解。
又突然想到,她能看见这方砚台,那适才为俞冠楚包扎伤口的骆弥长骆军医岂不是亦能发现?
好在骆军医看见了并没有把这砚台取走,不然俞冠楚醒来发现自己的宝贝东西不见了,或许得好一顿伤春悲秋了。
柳厢见俞冠楚的伤口被骆弥长精心包得完美至极,不由安心下来。
她重新帮俞冠楚拢好衣物,正欲去拿丢在一边的破被盖暂时给俞冠楚披在身上,下一秒卷丹登时甩动手中的金铜长鞭,一击着地,尘土飞扬。
卷丹警惕地举着鞭子对帐篷外喝道,“谁?是谁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