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有眼!
柳厢动作比脑子快一步,她猛的拍案而起,猴子似的蹿了过去。
不料脚下被一骨头渣子滑了一跤,摔得噼里啪啦,闹响震天。
那黑帽老头同伙伴们谈天说地,眉飞色舞,沉浸在酒足饭饱的愉悦中,突见一块迷糊残影迎面袭来,吓得怪叫一声。
看清来者何人后,眯了眯眼睛,毛骨悚然,扒拉开人群,飞也般的逃出酒肆。
付庚重冲过去一把兜起柳厢,急问道,“怎么了?何以如此动作?可有何处受伤?”
柳厢沉默不语,推开付庚重温热的双手,站起来一甩脏污的衣袍,马不停蹄去追黑帽老头。
付庚重朝饭桌上甩一颗银锭,交代阿阵,“照顾好心娇,待她吃完送回孟陵侯府!”一语未了,迈步狂跑,向着柳厢消失的身影追去。
柳厢在风情寨出生,十八年来把周围的各式群山跑了个遍,足下生风,不出一会就看见黑帽老头颤颤巍巍,魂飞天外的背影。
她嗤笑一声,在后刺激对方,“别跑啊!大爷,我不是还欠你几百两银子吗?怎么不要了?你别跑,你站住,我把余下的钱财全部给你!全部都给你!”
黑帽老头闻言,脚步顿了顿,好似略微动摇,可等他回头扫了眼柳厢那恨不得吃了他的表情,再傻也知道对方是要夺了他的性命,一时肝胆俱裂,腿脚发软。
柳厢从一开始火急火燎地奔跑,慢慢变成漫不经心地快走,最后直接悠哉游哉地散步。
左右那黑帽老头跑不过她,不如逗弄一下玩玩,将人吓趴下,再细细盘问也不迟。
黑帽老头在前用尽全力逃跑,气喘如牛,汗如雨下,柳厢跟在后面边笑边补刀,“大爷,你知道吗?我参加武举当了榜眼,今儿特意来感谢你,我还想问问,除了我,有没有其他人在你手里买过武进士的身份?有没有其他人?你胆大妄为,独身经营,难道不怕掉脑袋吗?到底是何人叫你这样做的?”
“我不知道,你别跟过来,你要是敢杀我灭口,我家主子不会放过你的!”
“我何必杀你?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柳厢语罢,停驻步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心念电转,不待黑帽老头回言,潇洒不羁地旋身走了。
黑帽老头见杀气腾腾的柳厢倏忽之下人间蒸发,撞鬼一般惨叫着越跑越远。
殊不知柳厢一直不紧不慢,不疾不徐地尾随在黑帽老头身后,她踏着房顶滚烫如碳的瓦片,悄无声息地亦步亦趋。
当看见黑帽老头鬼鬼祟祟在一处高大辉煌的建筑前停歇脚步,柳厢快速躲在房顶的树叶之后,透过树叶罅隙窥视对面。
黑帽老头在恢宏建筑前左顾右盼一番,发现无人跟随,才谨慎无比地拢拢黑色兜帽,三步并两步走上台阶,朝守门的护卫连连作揖。
俄而,那两扇鲜红色大门启开一丝缝,迅疾地将黑帽老头吞咽进去。
柳厢面色愀改,仔细辨别那建筑的牌匾上写得是哪三个字,正当她抓耳捞腮,搜肠刮肚之时,身后响起细微的衣袂窸窣声。
如惊弓之鸟,柳厢握紧剪水银练弯刀,满目机警地望过去。
一袭黑衣无声无息地攀上房顶,走向柳厢,衣袍轻拂在夏日暖风中,荡起水波般的弧度,好如在同人招手。
柳厢看清是谁,暗自吐一口气,不解道,“付将军,你跟过来干什么?”
付庚重状似无意地瞥视一眼柳厢腰部的剪水银练弯刀,眸仁熠熠生辉,他学着柳厢模样蹲在树影下,直视对面的建筑,笑道,“你方才在追何人?身手非凡,乃是当之无愧的武榜眼。”
柳厢并不作答,心思一起,指着那黑帽老头钻进去的富丽府邸道,“付将军,你可知,那是何处?写得是什么王?”
“威王府。”付庚重虽不知柳厢为何问这个,嘴里仍情不自禁给出答复。
“威王府?”
“对,威王府。”
“……哦。”
“怎么了?”付庚重疑惑,“你看见谁进去了?”
“没有,看错了,我以为遇见一位老故人,想同他搭几句话罢了,原来他不是我的老乡,竟是威王府之人。看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妄图去跟有钱有势有地位的人套近乎……不该啊不该,这冲动鲁莽的性子,得改!”柳厢内心清明,面上携笑,摇头晃脑地胡编乱造。
付庚重挑了挑眉,“老故人?武榜眼,你的老故人是指谁?”
柳厢胡扯道,“我的故人,多了去了,像夜晚的星子似的,一时可真数不清。”
“那——你的故人之中,可有一位名唤‘俞冠楚’的人?”
“……”
若柳厢没有看错,近在咫尺的付庚重脸上的表情除了审视,还是审视。
目光似剑,尖锐砭骨,使人无地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