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冠楚闷头喝茶,波澜不惊,面对柳厢愤怒的眼神,轻笑道,“阿厢何以这般看着我?”
“俞郎,你被谣传成恶魔状元了,岂非毁坏了你状元郎的名誉?”
“无妨,谣言止于智者,信者信,不信者自是不会信。时候一至,百姓们会慢慢忘却的。”
“可是,你明明没有做那些过分的事……”柳厢扭紧拳头,恶狠狠地咬了咬牙齿。
“阿厢,官场便是如此,尔虞我诈,波谲云诡,唯恐行差踏错。此事被有心之人再次利用,掀起狂风乱雨,也是我处事不够缜密之错,得长个记性才是。”
俞冠楚放下茶盏,沉默片刻后,直勾勾盯着柳厢,音色朗朗道,“阿厢,那黑帽老头与威王一事,我已一字不漏告诉皇上,皇上目下拿不住威王,只能按兵不动,伺机将黑帽老头抓住作为人证……皇上下旨令我禁足,闲杂人等不可逗留状元府,你今日收拾东西,先回风情寨避一避,‘绿如蓝’身中怪病,暂且无法入宫任职,你我二人先不必见面了。”
“……那真正的绿如蓝呢?”
“我会寻人照顾,阿厢尽管放心。”
“……”
俞冠楚说一不二,见柳厢怏怏不乐,动也不动,便命诲人不倦去跟随卷丹和妙语收拾行囊。
卷丹和妙语巴不得早早回风情寨,欢蹦乱跳地钻进厢房打包行李。
柳厢见俞冠楚来真的,眸子一黯,压制内心的情绪,起身站立,走近俞冠楚,冷声道,“同甘共苦,应是夫妻之间所遵守的,俞郎现在处于低谷,我岂有一走了之的道理?”
俞冠楚没有看柳厢的眼睛,指尖敲了敲桌案,“咚咚咚”,直颤人心。
嗓子低沉,叹息道,“阿厢,你回风情寨,我留在状元府,对你对我有利无弊。朱紫贵和威王四只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我不愿你被他们咬住是女扮男装混进武举的。黑帽老头是他们的人,或许他们已经得知你不是真正的‘绿如蓝’,但碍于不能自爆,他们不会主动言说。可我怕他们借其他方法做文章,治你于死地。”
“所以,暂时分开吧。”
喉咙滚一滚,一口唾沫咽下去都如同火炭灼烧,痛不欲生。
柳厢僵立似枯石,岿然不动,俞冠楚所说的话不无道理,唯有她离开,俞冠楚和她两个人才能更好地生存。
凝视俞冠楚手中拿着的水墨折扇,柳厢抿了抿嘴唇,下定决心,“好,俞郎,我听你的,暂时分开。”
俞冠楚举目看向柳厢,滚喉一动,张张嘴,欲言又止。
幽蓝似海的天穹浮了几缕薄如蝉翼的残云,薰风一刮,越发散得干干净净,聚积不起。
诲人不倦喜滋滋地帮卷丹妙语把包袱拿出状元府,随后对三人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朱红色大门一关,一群带刀侍卫鱼贯而行,目露凶光地把知无涯状元府包裹得密不容针,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休想进去。
柳厢离开知无涯状元府之时,俞冠楚待在书房里安静地看书,书案上搁着一柄素帛水墨山水折扇。
他翻动一页书扉,眼睛盯在上面,又仿佛盯在别处,心神不稳。
诲人进来奉上茶水点心,小心翼翼道,“大人,她们走了。”
“嗯。”
俞冠楚淡淡地回答。
诲人道,“那——大人,咱们何时出发?”
俞冠楚端起白玉茶盏,刮刮飘在水面上的茶叶,饮了一口,黑目深邃无底,“不急。”
暑风习习,燥热难耐。
柳厢,卷丹和妙语刚走出状元府,没溜达几步,眼前骤然浮现一抹熟悉不已的身影,高大峻拔,宛如一堵高墙。
应势瞧去,柳厢倒抽一口冷气,忍不住后退几寸,目光闪烁不定,心虚已极。
来人正是一直守株待兔的付庚重。
付庚重瞟一眼知无涯状元府,笑意盎然地看定柳厢惊慌失措的脸孔,随后扫了下卷丹与妙语,一脸了然,自信倍增,语调颇为兴奋,“真是有缘,又见面了。”
他戏谑道,“武榜眼,绿如蓝。”
顿一秒,兀自摇摇头,意味深长道,“不,应该是风情寨的女土匪,好久不见。”
“柳师父,你可真是让徒儿好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