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面积又宽又阔,不亚于中原的一条湖泊,碧绿无波的水边有几匹黑骆驼和马匹在埋头饮水,水面倒映出高低错落的几重黑影,它们见人来了也毫不畏惧,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睛看过来。
那几匹骆驼不就是狐珈他们的黑骆驼吗?
余下的马儿里混着红枣,黄瓜,绿豆,还有小红花,几匹马和骆驼打成一片,比人类玩得还熟稔,比人类还会享受。
绿洲外围生了几株参天高的胡杨树,还有几丛低矮的不知名的绿色灌木,黄褐色的蜥蜴在黄沙上爬来爬去,脚底时不时抬起来,好像滚烫的沙面烙疼了它似的。
柳厢吹了声口哨,把红枣喊过来,不料红枣屁股后面的黄瓜和绿豆还没跑过来,小红花竟先一步冲到面前,求着柳厢摸摸它被太阳烘晒的小脑袋。
柳厢忍俊不禁,伸手雨露均沾地把四匹马挨个儿摸了一遍,嘴里笑道,“好啊你们,居然不带上我,偷摸儿过来玩了。还是不是乖宝宝了?”
红枣甩甩尾巴,鸣叫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朝柳厢怀里拱了拱。
小红花则一点不觉得不好意思,鼻孔喷着热气,拿刚喝过水的大嘴筒子往柳厢脸上舔。
柳厢忙不迭跳远躲开,佯装微怒道,“都是坏宝宝,你们都是坏宝宝!”
狐珈浅笑,“柳将军讨马儿喜欢,可见柳将军平素待它们极好。”
“我与卷丹,妙语的马儿也罢了,都是风情寨土生土养的,这小红花怎么回事?如同把我当成主人了?”擦了擦脸蛋上小红花留下的口水印子,柳厢无可奈何地抖抖肩。
狐珈状似无意地问道,“小红花?那是谁的马儿?”
“付庚重的呗,小红花跟它主人一样,都爱死缠烂打,追着人不放。”
“……”
狐珈敛敛眸珠,面不改色,从袖中取出一本随身携带的《孙子兵法》,就地在胡杨树下落座,抑扬顿挫道,“从古至今,著纂兵书之能人数不胜数,以我朝而言,兵书便有《孙子兵法》,《吴子兵法》,《鬼谷子兵法》,《墨子》,《诸葛亮兵法》,《三十六计》,《守城录》……难以一一列举完整。我心知柳将军求学若渴,自不会敷衍怠慢,我们便自广为流传的《孙子兵法》开始,如何?”
“好,如此一来,狐珈军师堪称为柳厢的师父了。”
柳厢唯恐狐珈改口变调,先发制人“噗通”一下跪地上,一连磕了三个头,言辞铮铮,“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狐珈舌挢不下,忙过来扶柳厢站起,摇摇头,“我教柳将军,并不是想让柳将军做我的徒儿,还请柳将军收回方才所言。”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能收回?从今往后,狐珈军师,不不不,狐珈师父,你便是柳厢的老师了。”柳厢眉飞色舞,心想狐珈看起来就非俗人,抱他大腿学兵书谋略,指定错不了。
眼见劝解不下,狐珈继续坐回去,摊开兵书第一页。
柳厢跟着坐在一边,兴致勃勃去看书上的内容,不出意外只认得简单的几个字。
狐珈道,“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道,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大意为,战争乃国家大事,是士兵百姓死生安危的重中之重,是国家存亡朝代更迭的关键之处,不能不加以认真考察研究。柳将军,你试着想想,对于战争情势,最简单的需要考虑到哪些因素?”
一字一句听得极其专心的柳厢,被“狐师父”提问,忍不住发虚,思忖半刻,小心翼翼答复道,“禀师父,徒儿觉得作战,须得看天时,地利,人和,这是老生常谈的三大因素,恕不赘述。不过徒儿仔细想了想,觉得还能有一些旁的因素。”
“说来听听?”
“除开天时地利人和,还需考虑军队里的领头将军的才能谋略。譬如风城里的娄密娄将军,他便不符一位合格的将军标准,他贪--恋女色,不懂战事,无法率领军队与敌军抗衡作战,任由敌军掠夺土地,着实可恨。再譬如我,我这个偏将军,因为会做火药而被提拔,但我也是个半罐子水晃叮当,如我说的话一般,我需要丰富的知识来充盈我的头脑,面对敌军的攻击才能得出准确合理的应对方法,因此我要跟着师父读兵书。”转转眼珠,柳厢冥思苦想,绞尽脑汁缓缓道来。
狐珈嘴唇上扬一缕似有若无的弧度,他鼓励道,“还有吗?继续。”
“还有一个,那便是国家军事之法度。”
“何解?”狐珈嘴边的弧度不可抑制地加大。
柳厢笑道,“所谓军事法度,可拆分为三类,其一,是军营里的组织体系的建设,国有国法,军有军规,没有规矩体系,难以成方圆;其二,是各级各阶武将武吏的管理下部的能力,假如有人不听从指挥,以一己之力害死多数士兵,该当如何处理?如此种种,不胜枚举;其三,是军需物资的掌管,规划,安排,比如粮草够不够用,住宿问题怎么解决,武器方面是否人人拥有。”
一语言毕,静静聆听的狐珈兀自拍起手,眸仁里装满赞许的光芒。
他道,“柳将军,你果然是天纵奇才,狐某佩服。你方才所言,正是我想告诉你的,可见柳将军虽未读过兵书,但已然深谙战事之道,想来,后续教学会如履平地,不费吹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