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睑还没闭阖,眼珠子还滴溜溜转动,嘴边溢满鲜血,娄密在神经未死的最后一秒,鼓胀着红通通的眼睛怒视柳厢的方向。
柳厢抹了把脸上的血,嗤了一声,抬脚将那人头踹开。
“走!”
一行人打道回府。
初次见虎头铡那么快那么狠就把人的脑袋砍了下来,诲人不倦两人交换眼神,心道,以后怎么着也不能惹柳厢,她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女土匪,是说杀就杀的狠人啊。
路过沙戎楼的狱门之时,柳厢下意识拉住俞冠楚在外偷偷瞅了两眼。
但见黑色阴影中,最里的墙角下,一个人蜷缩成一团,背对着狱门,头发蓬乱,背影凄凉,似乎已经沉沉酣睡。
见人还在,柳厢吁一口气。
原路退回走出俘虏监狱,柳厢呼吸着新鲜空气,如释重负,她终于为卷丹和妙语报了仇,她终于能放下一段沉重的过去。
走了几步,俞冠楚毫无预兆地顿住足底,柳厢被其动作一带,顺着方向看过去。
俘虏监狱的大门口外面,一道高大的黑影伫立在飒飒夜风中,衣袍起伏。
倒吸一口凉气,柳厢清清喉咙,对着不远处守株待兔的付庚重干笑一声,“付庚重,早啊,不对,晚上好……额,你怎么在这?”
“厢儿,你瞒着我干了什么?”
付庚重擎着利剑走来,环视那群火铳军,目光落在了两名火铳军抬着的虎头铡上,瞅见上面血淋淋的痕迹,心口窒息,“你,你不会是……”
“没错,我杀了他。”
“……”
“付庚重,你要杀要剐我都听你的,我柳厢反正也就小命一条,给你便是。”
“……”
“说起来,的确头疼,李监军和闫都尉那里还得绞尽脑汁给瞒过去。”柳厢抠了抠头皮,烦闷不已。
“事已至此。”
付庚重深呼吸,闭了闭眼眸,又睁开,一副不得不接受的模样。他瞥视俞冠楚一眼,喉结一滑,认认真真对柳厢道,“厢儿,你放心,我付庚重永远站在你这边,上头我会想办法顶着……娄密一死,风城就我最大,他们不敢有异。我会封锁消息,这些风言风语就传不回朝廷,是娄密勾结敌国,自己畏罪潜逃不见了,一切缘由皆与厢儿无关。”
“多谢。”柳厢含笑,“假如哪一天真相大白,我也不会连累你的。”
“不重要,连不连累我都不重要,只要厢儿你能平安无事便好。”付庚重攥紧手中利剑,温柔地对柳厢安抚,转头看向俞冠楚,厉声道,“狐珈军师,你也不知阻拦厢儿一下?叫她不要过于冲动,你乃她的师父,难道不会为她考虑考虑吗?这一切做的值得吗?未免会得不偿失。”
俞冠楚听见付庚重一口一个“厢儿”,只觉刺耳得很,好在有银狐面具遮掩,对方看不见他愤怒的脸色,他嗤笑,不卑不亢道,“柳将军所愿,我会竭尽全力助她完成,只要她心情舒坦,顺心遂意,便不论什么值不值得。因为,柳将军她问心无愧,我亦如此。”
付庚重手背的青筋一跳,差点咬碎牙齿,“强词夺理,你们这些文人总有说词!”
“哦,对了。”俞冠楚完全对怒火勃勃的付庚重毫不在意,勾起唇角,杀人诛心道,“付将军先前口口声声说柳将军有一位结发夫君,名叫俞冠楚,我记下了。可付将军仿佛没有记在心里,怎么还‘厢儿,厢儿’地喊?怕是有明知故犯的嫌疑,付将军,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抢夺人妻的背德羞--耻感吗?难道——习武之人,不仅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连脸皮也能越练越厚了么?”
“你!狐珈,你再说一次!”
到底是一介武夫,付庚重的口舌功夫还真争不过俞冠楚,被其气得周身颤抖,好险要原地爆炸了。
柳厢见状,摆摆手拉开两人的距离,转移话题到正事上,“不说了不说了,都消消气消消气,现在听我说一句。”
她目视在场的所有火铳军和守狱士兵,不怒自威,俨然不可触犯的首领,“今夜过后,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一经抓获,杀无赦!”
众士兵齐刷刷单膝跪地,抱拳道,“遵命!柳将军!”
在柳厢的武器加持下,这些士兵多多少少对她生了好几分的敬畏之情,在见证了她杀伐果断的性格后,更是不敢拿生命去挑战她的权力,一心一意地听从指挥。
柳厢点点头,吩咐几个士兵把娄密的尸体连夜火化,装进骨灰坛,找一间屋子存放。
翌日,清晨,万里无云。
柳厢睡醒了,出门打了水洗完脸,正欲将洗脸水泼在土墙上,身子一扭,余光之中闪入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全身一冷,僵硬地转动脑袋,费了好大力气才与对方的眼神相接。
大睦朝士兵的服饰,面上戴了乌黑的纱巾,挺拔如松,气质不凡,光是立在那里就是一处风景。
柳厢动了动嘴唇,呆若木鸡,“你,你怎么又混进来了?”
那人徐徐走近,语重心长道,“厢厢,放了沙戎楼吧。”
“你已经打下了无垠国,还不知足吗?非要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