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恩让倚着一面墙,坐在椅子上品茶,目光全是怜悯之色,“果然声名鹊起之人容易遭灾,还好本王什么都不厉害。”
“……”
闭了闭眼,叹息一记,柳厢扬眉笑道,“多谢你们担心我,我想与小鱼单独说说话。”
众人明白此节,陆陆续续道了一声“早些喝药,早些休息”,就纷纷出了门。
付庚重临走之前逗留了一会,见柳厢没有闲心看他,无奈地敛暗瞳孔,在木珥瑶的呼唤声中走出去,轻手轻脚地关好门扉。
见人皆不在了,柳厢面对俞冠楚的第一句话就是,“小鱼,我重伤一事,不要告诉风情寨,我不能让爹娘为我屡屡提心吊胆。”
“好,你放心,我听你的。”
“小鱼,你回答我,绿如蓝是如何成为威王的暗卫的?”
缄默须臾。
俞冠楚皱眉蹙额,斟酌半晌,和盘托出,“阿厢,如你所见,威王身边的暗卫吕汝正是之前被你顶替武进士身份的绿如蓝。”
“当时在知无涯状元府,我曾经救助过他几月,后来你去了扬沙州,我又为了寻找娄清意也离开了百里京,走之前将绿如蓝托付给了逸王殿下百里恩让,嘱咐逸王襄助绿如蓝身体痊愈。数月过去,绿如蓝疯癫的神智也慢慢恢复正常,他告诉逸王,他是被拿了刻有‘威’字剑的人暗中围杀,伤了腿脚,是他急中生智跳入湖水才保住一命,但双腿却坏了,参加不了武举。”
“逸王告诉他,打伤他的暗处之人是威王,又寻求厉害的江湖友人医治好绿如蓝的腿脚,收他为自己的人。调教锻炼他的武力,教他易容之术,待他的武功回到受伤以前的水平,逸王和皇上就使他改头换面潜入威王府邸作眼线。皇上许诺,只要绿如蓝能完成任务,准许三年后让他重新参加武举。绿如蓝是对逸王和皇上忠心耿耿的,但是他恨威王,他也恨你……阿厢,我本以为他能分清主次利弊,不曾想他这般按耐不住仇恨,竟在百里京光明正大的行刺于你。”
言至此处,俞冠楚心情沉重,攥紧拳头,痛惜道,“阿厢,对不起,我们应该规束绿如蓝的行动,防止他胡乱出手的,是我们的错,害得你受了如此严重的伤。”
捋顺前因后果,柳厢如释重负地笑了,安慰着俞冠楚,也像是在安慰自己,“我明白了,小鱼,这就是我自己作的孽,是我自己得去应对的。他报了仇就不会为此生事了,他以前放不下,现在应该能慢慢放下了。”
“嗯,绿如蓝以后不会再肆无忌惮地伤害你了……阿厢,还有一件事,你听了不要难过。”
俞冠楚黑眸一冷,挣扎一下,低声细语道,“阿厢,近日上朝,因为你被绿如蓝重伤,大病不起,皇上心疼你的身子,便命贺筠贺将军接替你去攻打朔雪国。等你身体健康,你还有很多机会效忠的。”
一阵形容不出的苦涩在心口散开,胸腔发闷,柳厢无声地点点头,强颜欢笑,“皇上体贴我,我不会为此伤神的。或许,这是天意。”
她岔开话题,软软道,“小鱼,我有点渴了,喂我喝点水吧。”
俞冠楚明白柳厢肯定为不能去攻打朔雪国而伤心,不再提及,捧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喂其喝下,还不忘拭去下颌的水痕。
就这样卧床静养了三个月,时至炎热八月,柳厢常常下床去院子里看着蓝天白云,看着绽放得雪白雪白的栀子花茉莉花,看着枝头的鸟雀蹦蹦跳跳飞来飞去,脸上渐而有了血色。
俞冠楚除了每日上朝,就日夜照顾柳厢的起居,吃喝全部由他包了。柳厢养病的日子里,吃的每一口饭,喝的每一杯茶必须经过俞冠楚的手。
他亲自下厨给柳厢变着花样儿做饭,还偷偷学着做了抹茶绿玉糕给柳厢,生怕足不出户的柳厢闷闷不乐。
柳厢第一次吃俞冠楚做的饭菜时,有燕窝溜鸭条,蜜丝山药,小炒鲤鱼,虾仁炒玉米,醪糟汤圆……每一道菜都十分合她的胃口,但她情有独钟的仅是醪糟汤圆。
每日都要喝上一碗,才能舒舒服服睡一觉。
她问俞冠楚明明是出生名门,为何对菜肴颇为精通,俞冠楚不由自主一笑,诚恳道,“我娘说,男人就得学会做菜,届时遇见心爱之人,得让其吃到自己心甘情愿做出来的菜,以表心底爱意。”
“忠国公夫人还会如此教你?”
“我娘是南方的女子,那里的男儿都要学一手拿手好菜,可是生于百里京的父亲并不会这些,应该与地域习惯有关罢。”
“原来如此,真是谢谢小鱼啦,能吃到小鱼做的饭菜,说明小鱼是极其爱我的,对吗?”柳厢喝完最后一口醪糟汤圆的汤,脸庞红扑扑的,可爱极了。
俞冠楚摩挲柳厢滚烫的酡红腮颊,含笑道,“对,我很爱阿厢,很爱很爱。”
两人在院子里打情骂俏,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此时门房高声通传,声音如炮仗炸疼耳朵,“柳将军,俞尚书,忠国公与忠国公夫人前来!”
大大咧咧坐在石椅上的柳厢仿佛当头一棒,吓得一瞬间弹起来,口不择言,“怎么办?怎么办?说曹操曹操就到,小鱼,你的爹娘来了!怎么办?”
她可是实打实的一介女土匪,强行把人家精心教养的状元郎儿子娶成压寨夫君,目下人家来到将军府讨要说法,她能不慌吗?
俞冠楚瞧着柳厢来回走动的样子,晃了晃水墨折扇,忍俊不禁,“阿厢,有我在,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但是,他们必然不愿承认我是你的妻子。”
“他们承不承认不重要,我承认便是。”
俞冠楚转首对门房道,“迎忠国公和忠国公夫人入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