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兴高采烈地挑选草药,嘴里滔滔不绝,“师父,我们今天采了好多骨碎补,五味子,菟丝子,何首乌,灵芝,野人参,天麻,当归……哇!师父师父!你看,还有几根冬虫夏草呢!”
小少年黝黑的皮肤泛着光泽,清秀端朗的脸上爬满笑意,等待着娄清意夸奖他一口气认出这么多药材名字。
娄清意淡淡地笑了,“嗯,忘忧现在比以前记得多了。那你可否说出这些药材的效用各是什么?”
怔忡一秒,忘忧回想着娄清意教的内容,自信满满道,“师父,徒儿记得,第一个骨碎补能——”
话语未罢,骆庐的院子外便乍起一道沉重缓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忽略不得。
骆庐里的三人不约而同举首望去。
院外驻足了两位熟悉又陌生的人,一男一女,目若锥子般盯视着这边。
娄清意站起来对视着不请自来的岳兵棋与紫菀,面色愀然,满目警惕地攥紧双拳。
岳兵棋的模样,他依稀记得,也是之前跟着柳厢来过一次的。紫菀,他就更是了解了,毕竟深夜躲在他卧房里欲行不轨,被逮了个正着,他怎么可能忘记。
只要与柳厢,俞冠楚扯上关系的人,不得不多加提防。
趴在岳兵棋背上的紫菀晃了晃自己的药草娃娃,朝着娄清意挤眉弄眼,讥诮道,“你好啊!咱们又见面了,哦,忘了告诉你,俞冠楚身上的无悔蛊被本姑娘给破了!哈哈哈哈!你是不是不敢相信?是不是要被气死了?”
“什么?”
娄清意目眦欲裂,颤声道,“不可能!无悔蛊只有我能解,你不可能解了!你在诓我是吗?你想诓我交出解药?”
“我无须诓你,事实就是如此。俞冠楚现在身体健健康康的,不会再被你的无悔蛊折磨控制了。你的破解药我们也不稀罕,你拿去喂狗说不定狗都不稀得吃呢?”
“……呵,所以你上次漏夜过来难不成就是为了帮俞冠楚……你告诉我,你到底是如何解的?如何解了无悔蛊的?”
紫菀喜滋滋地掀眉,目露不屑,扮了个杀人诛心的大鬼脸,“你猜?反正本姑娘现在通知你,本姑娘的医术比你高明!你太菜了,还得多练练!略略略!”
“……”娄清意怒不可遏,手背的青紫色筋脉跳得抑制不住,他疯了般扯开自己胸膛的绯色衣襟,定眼一觑,见雪色肌肤上面细若发丝的红线竟无声无息地黯然成黑色,浑身震动,如遭雷击。
他颓然,恨恨道,“既然为俞冠楚解了毒,你们目下来我这里又意欲何为?”
此时紫菀没有搭话,岳兵棋抬眸,言简意赅道,“送你一程。”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来是何意思。
实不相瞒,岳兵棋来到边境,其一是襄助柳厢,付庚重攻打长河国,其二便是身负皇上口谕,暗中监视娄清意的一举一动。
一旦俞冠楚的病情痊愈,就得去杀人灭口,斩草除根,出手处死娄清意。
当然,还有娄清意身边的每一个人。
上一回背着紫菀过来骆庐讨水喝,岳兵棋就注意到娄清意的身份,也觉察出那疯疯癫癫的黑衣女子是娄氏太后,但碍于要保全犯了包庇罪的付庚重,还要等俞冠楚的无悔蛊破解,他便按耐着动作,一直忍到现在。
如今娄清意那无悔蛊的解药毫无用处,他也没法再用无悔蛊威胁百里皓质,那么,此人留着就是祸害,不如一举处置了。
荒山野岭,杀人抛尸,干干净净,即便柳厢与俞冠楚问起来,也可说他们转移位置,逃之夭夭了。
娄清意冷笑道,“这是百里皓质的意思?我就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他堂堂一国之君,为何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这般行径,怎能算是一位明君?”
“言而无信?”岳兵棋面无表情道,“你曾言会研制出解药奉于知无涯状元府,却刻意拖延,损人性命,不也是弃诺不履?”
“我是逼不得已,我不过是想活着罢了,你们何故咄咄逼之,赶尽杀绝?”
“皇上让我传话于你,有些人自生下来就不配活在世上,譬如你,娄氏的私生子。”
“住嘴!”
娄清意恼羞成怒,抽出藏在袖中的银剑,拽走挡在前面的忘忧丢到一边,与岳兵棋对峙不下。
自从紫菀夜里偷袭过他,娄清意就时刻藏着武器以备不时之需,没成想果然等来了不速之客。
忘忧被狠力摔到装满草药的晒筐里,砸得草药洒了一地,他疼得蜷缩,咬着牙匍匐在地,恐惧道,“不要杀我师父!不要杀我的师父!师父,你快跑,忘忧来护你!”
话一喊完,小少年一身牛劲就朝着岳兵棋横冲直撞过去。
为了方便岳兵棋打斗,紫菀贴心地蹿到栅栏上,蹲在一根枯竹的尖上抱着药草娃娃看戏。
一见忘忧跟头小牛犊子似的奔来,一甩药草娃娃掷了过去,把人掷得脑壳敲在石头上,头晕眼花,“噗通”一跟头倒地不起。
跃下栅栏,拖走挡路的忘忧到院子边上,紫菀眼冒精光,期待地拍手道,“你们开始啊!开始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