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笠输了,头一回输给了旁人。
他脸色愀然,磨磨后槽牙,咥笑,“啧,今儿娄密的怨气居然还没副将的大,不中用啊,活着的时候无用,死了也讨人嫌。”
摔开那粒骨头骰子,双目深不见底。
吕汝道,“游戏罢了,将军不必当真。”
贺笠最厌恶有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讲话,总会让他想起自己的兄长贺筠。
什么没关系的,你已经很好了,什么比划两下而已,作不得真,什么你的招式力度非常好,是别人有眼无珠看不出。
这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的话吗?难道不是故意说出来挑衅羞-辱的吗?
以高高在上,极尽悲悯的语气来“温暖”对方,何尝不是一种恶心的针对折磨?
他受够了!
“你放屁,不必当真?为何不必当真?你以为本将军会畏葸退缩?输了就是输了,本将军不怕!来人,将弓箭递上!”咆哮一声,贺笠冷言冷语,怒火中烧。
一士兵蹑手蹑脚端来一把弓箭和十只黑色箭羽,送到吕汝手心,忙不迭夹着尾巴逃了。
大殿内徒留贺笠,吕汝二人。
吕汝心知推却不了,咬了咬牙,皱死眉峰,眼神沉下去,“贺将军,得罪了。”
说罢,取出一根细箭,挽弓一拽,朝着贺笠的身形发射而去。
“咻——咻——”
箭羽破空之声荡漾在耳畔,犹如长在了脑仁里,驱赶不走。
贺笠面无异色,喉结不禁上下鼓动,脚下用力一跃,攀过桌沿翻了几个顺滑的跟头,走壁踏墙,如履平地,迅疾地躲了六七只箭矢。
吕汝眯缝眼眸,瞄准贺笠的小腿连射最后三发,以肉眼难觅的速度直飞过去。
速度快得应接不暇,贺笠饶是轻功了得也被其中一只箭擦破了腿脚,淋漓的热血洇红了裤管。
他落地站定,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己的小腿处,又抬头瞪着吕汝的面庞,良久,嗤一声,“你小子可以啊!”
吕汝放下弓箭,毕恭毕敬,“贺将军,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抓过桌上的弓箭,贺笠二话不说对着吕汝的左胸钉了一箭,泄怒似的笑了,“见谅?本将军现在见谅了。好了,你们打算让本将军何时领兵回京?”
虽有防范,但还是没预料贺笠此人睚眦必报,一点亏也不吃,吕汝硬生生挨下一箭,捂着胸口,压抑着痛苦道,“事不宜迟,明日出发吧。”
贺笠瞟一眼吕汝忍辱负重的模样,忍俊不禁,“放心,死不了,本将军没下死手。那就明日启程回百里京,本将军得打点人手戍守扬沙州,无垠王室的人可虎视眈眈着呢。”
两月后,征辕十七年五月。
柳宿山的小黑屋。
柳厢在小黑屋研究了新武器——硫磺烟雾弹,一弹爆破,雾气腾腾,能遮挡敌人视线,阻碍敌人听觉,算是改版的水萦烟的毒瘴。
虽然不能致人昏迷,但也可模糊视线,困敌不出。
她拉着俞冠楚去弱水河畔试验了一次,效果不错,白茫茫的烟雾盖住了河畔的水流,有云雾蒸腾的仙境之感。
两人满意不已,吩咐石槛菊,叶含苞仔细放好硫磺烟雾弹。
于弱水河净了手,柳厢起身擦擦脸,肚子咕噜噜一阵响,空空如也,须得找些吃食果腹,她道,“小鱼,我们去烤一些红薯吃吃……咦,你说奇了怪了,我写了奏折告诉皇上螺髻山地丢失的七座螺髻山全部收回来了,皇上怎么一个字也不回?我还等着他召我们回京呢。这么久没见爹娘,想得紧了。”
俞冠楚柔声道,“嗯,确实奇怪,按理来说,不会等如此久。阿厢,我们要不要派人去百里京打探消息?”
“此法可行,打探一下心里才能舒坦,毕竟百里京离螺髻山地这么远,再等下去不是办法……”
柳厢点首,两手抄在胸前,大摇大摆向小厨房走去,下一秒,一股股寒凛的邪风直逼人面,耳膜里钻入尖锐的重物扎地声,“刷啦啦”,下雨似的遍野跌落。
抽出剪水银练弯刀下意识打掉那些密集如叶的东西,捡起一个来端详,倒抽一口冷气,“这是飞镖?”
是飞镖,还是过目不忘小巧精致的剑形飞镖。
俞冠楚定睛一瞧,脱口而出,“林成荫?他来了?”
他不是赖在百里恩让的逸王府享受荣华富贵,花天酒地吗?何以骤然出现在柳宿山?
一念闪过,突闻付庚重的声音掠来,“柳师父!戚高,闰山他们押送完煤炭回来了!”
回眸望去,阔别几月的戚高,闰山骑着马匹在柳宿山的军营驻扎地落脚,运回百里京的黑煤也成功交完,此时看见柳厢与俞冠楚,异口同声道,“柳将军,俞尚书!”
柳厢握着剑形飞镖,疑惑道,“戚高,闰山,你们回来的时候可有遇见奇怪的人?”
“什么奇怪的人?我吗?柳将军,美男大人,好久不见啊,你们居然说我是奇怪的人!”
戚高,闰山还未接话,身后的马车上歪来倒去的一道熟悉身影便笑出了声,抖着二郎腿,双臂枕头,背靠马车,朗然道,“柳将军,我可是特意跟着你的两名副将跑来这破边境看你们的,你不好好接待我和我的小镖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