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的表情愣了愣,偏偏阿琰还在那里继续。他说:“这样会不会显得有些太无礼了?”
我眼见他的眉头都拧到了一处去了,完全就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道谢还是要的。”长姐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脑袋,却不小心碰到了满头的珠翠。
我的注意力顿时被长姐头上的珠花吸引,那发间蝴蝶的翅膀在空中轻颤,做工精细的就好似活物一般。
我记得这蝴蝶簪子还是谢家姐姐送的,说是谢家叔叔特意托人制的,世间唯有两根,稀罕得很。于是谢家姐姐自己留了一根,另一根便送给了长姐。长姐曾跟我说这簪子是她与谢家姐姐友情的证明,所以她向来对它宝贝得紧,平日都是将其锁在妆奁里,唯有出门会宴时才会拿出来戴在头上。
长姐注意到了我盯着她脑袋看,她伸手便将那根蝴蝶簪子拔了下来。我的眼睛随着那蝴蝶的翅膀颤啊颤啊,翅膀飞到哪儿,我就看到哪儿。长姐把蝴蝶拿在了手上递了过来,她大方朝我说道:“阿鸢,这簪子就送你了。”
“真的吗?”我十分惊喜地就要伸手接过,然而那蝴蝶只是在我的手心上方飞了一圈,便又飞回到了长姐那里。长姐的大方只维持了那么短短的一小会儿,待到簪子临要送出手时她就反悔了。
长姐说算了,还是等你再长大些吧。
我不知道怎么样才算长大,我只知道阿琰在察觉到我脸上的失落后,在旁边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我气急败坏地伸手就要揪住他的衣领,然而还没等我的手碰到阿琰的衣裳,长姐的一声咳嗽又让我两立马挺胸收腹站直了身子。
长姐决定要将阿琰送去学堂。
听到这个消息的阿琰难以置信地“啊”了一声。
这下该换我笑了。
隔壁的谢小五自打进了学堂以后就没少跟我两分享过读书的苦,他说他天不亮就要起床背书,每日还有先生布置的一大堆作业,就连出来玩的时间都少了许多。他这些话全被阿琰记在了心上,从此念书识字就成了他眼里的洪水猛兽。阿娘曾试探性地问过阿琰几次,她问他要不要同其他同龄人一样去学堂里念书,结果每次都被阿琰撒泼打滚地给糊弄了过去。每每到了这时,祖母就会赶过来将阿琰揽进怀里,她一边安慰这阿琰,一边对着阿娘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训。
祖母说我们赵家就没出过什么读书人,阿琰的身子不好,又怎么能受得了那种罪?
这样闹上几回,阿娘便也歇了让阿琰上学的心思。隔壁的谢小五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而我则沾了阿琰,至今都未能尝过上学的苦。
结果现在长姐旧事重提,阿琰刚想要再使出他那套撒娇卖痴的手段来,却很快便在长姐略带严肃的眼神里败下阵来。
长姐说你省省吧我不吃你这套,我弟弟才不能输给谢微的弟弟。你明儿个就要给我到学堂里去读书,日后给我考个状元回来,哼,我看看当时候谁还敢说我江家人大字不识!
阿琰又难以置信地“啊”了一声,他语气颇为小心地跟长姐说一定要状元吗,会不会太难了点,毕竟我还这么小。
长姐只是轻轻瞥了阿琰一眼,阿琰便马上改口道:“放心吧长姐,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给你考个状元回来的!”
他说着,还将右手握拳立于胸前,好似壮士出征般眼神坚定,看的我是直翻白眼。
长姐的执行力从来都很强,下午刚做好的决定,这才到晚上她便将一切都已打点妥当。晚膳时她向祖母和阿娘宣布了要将阿琰送去念书的消息,阿娘对此倒是没什么别的意见,毕竟她对这事早就动了心思。反应最激烈的是祖母,她完全不能想象孙子以后要过上那样昼夜苦读的辛苦日子,说什么都不肯答应。
我们这些人多少都有些害怕祖母,就连爹爹在家时也多半是顺着祖母的心意来。在这个家里唯有长姐不怕祖母,况且长姐她对付祖母向来很有一套,就好比眼下长姐只需轻松的一句话,第二天我便与阿琰一样耷拉了个嘴角坐在了学堂里的书案前。
长姐说:“难道祖母你就不想有个能当状元郎的孙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