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若是有人在王谢旁边观察着她的表情,则会发现王谢这时候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笑意,她明白自己当下还存在着诸多问题,可是她没有多少时间解决。
王子怀那边也意识到了这点,他想了想,说道:“如果是你,现在应该先训练军队。”
“如果我没猜错,现在的军队并没有完全臣服于你。”
“你说的没错。”王谢叹道,“如今我手上的士卒大半不是我带出来的,他们中多少异心之人我也不知,目前看来还算平和。”
“你打算怎么做?”王子怀有些担心,“如果军心涣散,那么最后不利于你。”
“不如我再藏点钱给你?”
担心王谢的小祖宗还是想用她最熟悉的手段解决问题,但是刚得了临安城的王谢坚定地拒绝了这点,并白嫖了王子怀训练军队的方法一二三点,能在短时间内把几万人训练成合格的听指挥的队伍,王子怀的办法的确可行。
王子怀叮嘱道,一定要让这些人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战,上战场是容易送命的事情,能让人搏命的要么是名,要么是利。
经过了几场战斗,王谢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好在她现在手上有钱又有地,还都是原匪军首领搜刮的,如今刚好可以用在军队上,再加上王子怀的练兵方法,有赏有罚,总能把他们训练成合格的士兵。
她就不信了,她能把这些人打服,还能让他们在自己手下造反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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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回去走的不是山路,而是朝着临安城的方向前进。王谢最后抬头看了看住了不少时日的山林,山顶上还是一层深绿,安谧又宁静;再往下林木有些焦黄,但仍然有绿叶生长着;唯有最下面的山坡已经成为一片焦土,就像是被人从画布上生生抠出来一块,格外刺眼。
夏娘子见王谢朝着山的方向看了许久,特地上前提醒:“主公,我们该走了。”
这次他们特地弄来了马匹配了马鞍,回城的时候更有气势,有些衣锦还乡的意思在了。但若再等下去,天都要黑了。
王谢回过神来,拉紧缰绳朝着临安城的方向转身:“走。”
战争就是毁灭,但也会迎来新生。
王谢带着几万人的军队,排成两队,浩浩荡荡地走进了临安城的大门。他们陈兵在前时,城内的百姓都很惊恐。他们的印象里,不过是匪军首领带着部队出城没多久,外面就围了一群人,这叫他们怎么放心?
好在王谢派人先行进城通知,大家的情绪才稳定下来。王家在临安城几百年,也算积攒了不少信誉,大家听说时她回来了,心情倒是比之前的匪军首领好上不少,甚至还有人特地出城相迎,满脸感激。
“您终于回来了,若不是有您,我们还不知要被那贼子欺辱多少时日!”
王谢抬头望去,这些人她都不怎么熟悉,但就其衣着来看,也不是穷苦的平民,虽说临安城的大世家都被屠戮了个干净,那这些个小家族自然就崛起了。
“安心,”王谢扶起他们,多少有些激动,“我既然来了,就不会再让你们受到欺辱。”
她保证,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可真心了,看到人的时候,脑海里面就已经有一套建设规划方案了。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大的世家出身,一个个学识也在,做基础的文件处理工作也还行,个别突出的还能提溜出来当管理。
这些都是人才啊!
王谢越想越觉得振奋,她连忙握着对方的手,说道:“我欲在城中举行考核,若你们家中有学成的子弟都可以前来报名。”
“我保证,这次考核不限条件,只要报了名,不管是什么身份,考核通过后我都会录用。”
这些人来的时候只想在王谢面前展现出服从的姿态,好让王谢对他们不要下黑手,没想到王谢居然直接邀请他们,还让他们派人过来参与临安城的管理,这是什么天降的喜事?
要是在以前,他们这样的能在郡守底下当个小吏就已经不错了,而王谢的意思,他们似乎可以进入中心的那一层?
这样的好事,现在不接更待何时?迎接的人当即跪服,并表示愿意归顺,奉王谢为主,尽心尽力。
虽然知道他们说这些话,很大部分是看在自己身后军队的关系,但有些事情自己心里知道就行。
见王谢没有表现出不满或是贪婪,对方心中喜悦更盛,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按理说主公属于皇族之后,而我们临安又是本朝高祖的祖地,主公既然回来了,怎么着也得去高祖庙里先行祭拜,告慰先祖,以示正统。”
王谢听了他的话后,心忖道这应该不用,毕竟她已经告诉过高祖了,还说得很详细,说不定你们知道的都没有对方清晰。
不过有件事情她比较好奇:“临安有单独为高祖修建的庙宇?”
对方眼中有一丝疑惑,而后又想到眼前的主公年岁还小,估摸着是被家里的叔公拘着,什么也没让学,这才不懂。他耐心解释道,话语间还隐隐有着一丝得意:“那是自然,当初临安百姓感念高祖恩德,特地为高祖修庙祈福。”
没想到还有这样一茬的王谢啧啧称奇,她把这点记下,等去了庙里之后一定要找个机会和小祖宗说一说。
浩荡的大军进城之后直奔高祖庙而去,在庙前王谢侧身下马,摘掉身上的刀兵。身后的士兵和百姓一律停在庙外,这是独属王谢一人的祭奠与告诫。
王谢走了进去,即便是白日,高祖庙里仍有蜡烛在大厅的两侧燃烧,一缕缕青烟从蜡烛的烛芯升起,到了刻着壁画与文字的房顶。房顶上刻着高祖征战天下的各种事迹,又写他开启民智,教化百姓。
忽然间,也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把坐落在大厅中央的雕像前方的黄色帘子吹起,王谢不经意地转身,整个人顿时停在了那里。
那里不是她以为的泥偶,也不是什么牌位,而是一个人形的石雕,雕刻他的人似乎别有心思,不是雕的穿着龙袍的皇帝,而是身披铠甲手持长枪,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那雕像少年也不知道是处于何种境遇,一只脚已经踏上前方,手中的长枪蓄势待发,眼看着就要出鞘,他的眼神不知看向哪里,总是带着坚定与希望。绝妙的是雕刻的时候似乎是考虑到了风,雕出来的发丝和披风都在飞扬。
“小祖宗,”她没有拿出玉佩,只是看着那雕像,眼也不肯眨一下,直到手上原本准备献上的香在手中燃尽,才轻轻说道,“我好像看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