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就行了,别乱摸。”黑瞎子朝着空气说话,“给我摸坏了你们赔不起。”
黑瞎子跟九门齐家渊源很深,都会点儿奇门八算的道术,因为这双眼睛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黑瞎子掌握玄术很快。他的这项技能嫌少外人知晓,毕竟形象不符合,但他总能用这个手艺给自己保命。
“什么多生点儿,我媳妇儿怀孕辛苦,现在一胎两个,够了。”黑瞎子小声地道。
他不在意孩子的性别,虽然像他那个年代的人,都执着于儿子,但黑瞎子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成天刨别人祖坟刨了百多年,居然有机会娶妻生子,简直天作的福气,黑瞎子不贪心,现在母子健康,要他折寿都行。
房间里温度越来越低,黑瞎子拢了拢外套:“眼睛没问题,崽子们都是好眼睛。”他像是给谁解释什么。
在孩子们能睁开眼睛的那天,黑瞎子专门检查过那两双小小的眼珠子,深褐色的,特别纯,一看就水灵,随母亲,跟老齐家虹膜都带灰完全不一样。
他放心了,齐家的遗传病在自己这儿便是到了头,那姓万的,真没骗人。
牌位室没有黑瞎子的父母,当时战乱不断,颠沛的生活保留不了这些木头块,丢了上百个,现存的好多都要坏了,黑瞎子前段时间才修复了一部分严重受损的。
一个牌位上的名字吸引了黑瞎子的视线。
齐铁嘴。
齐铁嘴是当年长沙九门的奇人,一个盘口就他和伙计两个人,生意不好不坏,在九门依然有立足之地。
他和黑瞎子之间理论上来讲完全没有血缘关系,黑瞎子也不知道齐铁嘴真名叫什么,但他确实是很早之前,黑瞎子祖上安排到汉人当中一股旁支血脉。
在齐家逐渐衰败的那几年,黑瞎子和齐铁嘴相处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九门的名气已经很大了。
当时是他的师父为了找个会解机关的人夹喇嘛,黑瞎子就这么认识了齐铁嘴。
齐铁嘴的卦象几乎百分之九十九准,不少大人物都会找他挂签,每算一次就少一次命,那个年代混口饭吃都不容易,齐铁嘴走的是替人解忧短寿的路子。
黑瞎子比齐铁嘴小7岁,他认识对方的时候,齐铁嘴已经20了,13岁的黑瞎子只能算是初出茅庐。
论年龄,齐铁嘴自然比黑瞎子年长,论辈分,却是黑瞎子更高,都是齐家人,在当时,还是很讲究尊卑。
齐铁嘴见着从本家来的就想送点礼,奈何自己堂口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黑瞎子是贵族出生,糊弄人的自然看不上。
于是他给他送了一卦,说黑瞎子是什么百年难得的奇卦,将来必有所成,还能儿孙满堂,开枝散叶,将齐家发扬光大。
乍听之下也没什么奇特的地方,不过都是好听的,黑瞎子的师父倒也很满意卦象。
然而齐铁嘴又补充了一段,说黑瞎子会经历许多匪夷所思之事,并且孑然一身,百年孤独。
好坏都让对方算完了,他们就当齐铁嘴口无遮拦瞎说八道,谁能既儿孙满堂又孑然一身,这种自相矛盾的卦象,可信度太低。
黑瞎子那时候年纪虽小,倒是把齐铁嘴的这支卦记得格外清楚,只是完全参透不出其中深意。
后来齐家彻底没落,连给他算卦的齐铁嘴也不知所踪,黑瞎子就真的变成一无所有的人,身边更没有任何陪伴,他重视的不重视的最后全都没了。
黑瞎子那会儿还记得齐铁嘴说儿孙满堂的事,对接近自己的女人也曾抱有一丝幻想,但终究全是一场空,不是想害他的,就是和他没有缘分的。
于是,黑瞎子觉得自己肯定被齐铁嘴忽悠了,他把卦象的事抛诸脑后,再也不去想。
与柳吟秋相遇,黑瞎子完全没料到两人能走到生子这一环,他甚至认为自己估计活不出盲冢。刚才看着孩子们身上的胎记,突然想起了百年前的那个奇卦,黑瞎子才明白齐铁嘴是有多能算,竟然算到100多年后了。
便带着娃娃们来拜拜。
黑瞎子拍了拍齐铁嘴的牌位,说道:“等两个小崽子会走路了,再带他们给你磕个头。”
跟老祖宗唠了半天嘴,黑瞎子终于有了些倦意,轻捏着孩子们的手,对着牌位小幅度的作揖。
两个小娃娃好像被爸爸的举动弄醒了,嘴里突然哼哼唧唧,黑瞎子赶紧松手,哄着他们又眯了过去。
黑瞎子拿出一把小刀,对自己的掌心用力一滑,将血迹挨个染上祖宗的牌位:“吃饱喝足,记得保我齐家繁荣昌盛。”又点上特制的香,在地上拿血画着阵法,等做完风水局,他才推着婴儿车回到了卧室。
刚进屋,黑瞎子发现床上空空荡荡,没多久便听卫生间传来马桶抽水的声音。
柳吟秋睡眼惺忪地打开卫生间的门,黑瞎子戴个墨镜站在外面吓了她一跳。
“媳妇儿亲自尿尿啊。”黑瞎子把划伤的手掌攥成拳头,“也不知会我一声,摔了怎么办。”
他刚才回来得急,本来以为小姑娘在睡觉,偷偷能处理伤口,没想到柳吟秋醒了。
柳吟秋摸了一把他光滑的下巴:“你刚刚不在,我怎么知会你?”一转头,看到婴儿车摆在摇床旁边,“怎么,大半夜睡不着,推孩子兜风去了?”
“就拜了拜祖先,求个平安。”黑瞎子把她领到床上,两人同时躺下,黑瞎子将柳吟秋的头挪到他胸口,轻轻抚摸她的耳朵。
“祖先给你传达了什么天机没?”柳吟秋煞有介事的问,“世界末日是哪一天,外星人什么时候侵略地球,甜甜圈有没有超能力?”
黑瞎子笑道:“祖先让我给你转达,作为齐家媳妇,得好好伺候她丈夫,不能水性杨花勾搭别的男人,特别是姓张的。”
“行,听祖宗的。”柳吟秋笑了笑,“我勾搭姓吴的。”
“这我不担心。”黑瞎子道,“吴邪那货你肯定看不上。”
“吴邪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柳吟秋笑出声。
黑瞎子轻拍她的背脊,慢慢引人入眠,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在柳吟秋耳边说:“我们办场婚礼吧。”
柳吟秋本昏昏欲睡,听他这么一说立马来了劲:“我以为你不喜欢高调。”
“我阿玛以前不管娶多少姨太太都用八抬大轿,现在虽然不时兴了,但男人娶妻再不济也有奔驰开导,你跟我一起这么长时间,偷偷摸摸的,像见不得人似得,连朋友圈都不敢发,我替你委屈。”黑瞎子哑着嗓子说,“我知道现在办酒席晚了点儿,但别的女人有的,我希望你也一样不少,把你所有亲朋好友都叫来,让他们看看你嫁得有多好。”
柳吟秋被亲戚朋友怀疑假婚的事他也知道,一开始挺憋屈,久了也无所谓了。
想不到黑瞎子一直惦记着,她非常感动。
虽说到了这会儿,柳吟秋对办喜酒早已没了执念,但没有女人不想穿上婚纱走红毯,不管是中式的还是西式的婚礼,总是想要有一个的。
“你是认真的?”柳吟秋的下巴垫着他硬邦邦的胸肌,“你不是不喜欢抛头露面?”
“我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怨妇,有什么见不得人。”黑瞎子凑近吻了吻柳吟秋的额头,“当初是怕我死了,你没法跟亲戚朋友交代,我也不想给你太多美好回忆,这事儿只是暂时搁置。我们就要去守青铜门了,这点儿愿望我要是都不能满足你,那还叫什么男人。”
柳吟秋对他一笑:“你刚说‘我们去守青铜门’,别反悔别骗人啊,到时候一起上路,你不能一个人溜。”
“我说了这话?”黑瞎子立马不认账,“我说的是我们的婚礼,我都想好地段了,就新月饭店吧,老主顾了,让他们安排大场面。”
柳吟秋坐起来拍他胸口:“少糊弄我。”
黑瞎子戳了她一下腰:“老祖宗可发话了啊,你要乖乖的。”
柳吟秋翻身骑到他腹肌上:“老祖宗有本事给我托梦亲自说。”
黑瞎子闷笑一声,把身子朝床沿的那头一歪,柳吟秋重心不稳,摔下了床。
掉下去的时候黑瞎子捞了她一把,柳吟秋起来就准备对他发难,却发现手臂前端一道血迹,她惊了一下,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磕伤了,却发现黑瞎子毫无反应,柳吟秋马上明白,受伤的是他。
黑瞎子的拳头紧握着,似笑非笑看着柳吟秋。
她立刻跳上床:“你的手,伸出来。”
黑瞎子道:“不碍事,明儿早就愈合了。”
柳吟秋摸了摸他的拳头:“你又用血来祭祀祖宗了。”
“齐家规矩,能保佑母子平安。”黑瞎子轻描淡写地说。
“靠谱吗,封建迷信。”柳吟秋见不得他有伤。
“你都相信有鬼有妖怪了,我还不能迷信?”黑瞎子冲她乐,“以前没你没孩子,就用不上这种局,放心,不是凶局,就是多给祖宗上点贡,没事儿。”
柳吟秋下床去找医药箱。
黑瞎子总是这样,轻伤完全不去管,刚才要不是闹他被发现,估计这事儿他就自己扛过去了。
酒精沾上他伤口的那一刻,黑瞎子莫名其妙咧嘴一笑。
柳吟秋看了他一眼,给他不深不浅的那道血口子小心上药。
“我故意的。”黑瞎子冷不丁来了一句。
“什么。”柳吟秋不明所以。
“故意让你看这伤。”黑瞎子说,“我特喜欢看你紧张我的样子。”
柳吟秋理解他的想法,活了一个多世纪,又有多少人在乎过他,掌心的划痕在他们那行跟被猫挠了差不多。就是刀子捅进他身子,黑瞎子都能乐呵呵地笑出声,柳吟秋知道他会痛,肉做的身子铁似的心,他习惯了满身是伤的生活。
反倒和柳吟秋认识以后,他还偶尔在小姑娘面前装可怜,指头被开水烫了一下也要人吹。
伤口有点长,用不了创可贴,柳吟秋将纱布简单的缠了一圈,回想起第一次用这玩意儿的时候,怎么都弄不好,现在也得心应手了。
“媳妇儿。”
“嗯?”
“唱个曲儿给你爷们儿听。”
“贵妃醉酒?”柳吟秋看他假装病怏怏的形象瞬间想到了这个。
“不好。”黑瞎子装模作样沉思,“唱十八摸。”
“啊?”柳吟秋愣道:“什么鬼?”
黑瞎子笑起来,见柳吟秋已经将他的伤口包扎完毕,揽着她肩膀将人拽回床上:“你不会,我会,我给你唱。”他说着,手就不安分的扒拉柳吟秋上衣。
“你唱歌不好好唱,耍什么流氓。”柳吟秋双手抵着他胸口。
“这曲儿比较特别。”黑瞎子凑近她耳朵,轻轻啃咬,“得一边摸,一边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