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橡皮船还没有靠岸,张起灵便踏着水过来拉船,随之而来的还有吴家的伙计,以及新月饭店的人,黑瞎子朝岸上的解雨臣招了招手。
说实话,我确实震惊到了,在海子上我一直担心,就算我们离开了白沙漠,之后的行程该怎么办。我不确定汪家人是否会带着骆驼队等在这里,就算有骆驼,摇摇晃晃地回客栈也得两三天,吴邪他们怕是凶多吉少。
只是当时情况紧急,这种负面的情绪,我不想表现得太明显。
没想到抵达岸边,不仅有骆驼和各种补给,解雨臣甚至还带了自己的医疗团队,尽管比不上医院的设备,但先稳定他们的伤势,用抗生素杀菌消炎,还是能做到及时处理的。
只要等三个人的情况好转,再慢慢回城区治疗就行了。
黑瞎子喂我喝水,问解雨臣:“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医疗队开始忙碌起来,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今天早上凌晨六点左右。”解雨臣说,“汪茂一周前告诉我,一定要在今天准备好一切等在这里,否则他们三个会死。”
“一周前?他一周前跟我们在一起。”黑瞎子道,“别的汪家人易容的吧。”
“如果他真的跟你们在一起,那很有可能。”解雨臣知道我们会去古潼京,觉得这样的提醒很重要,所以没有犹豫就来了,“其他人也一样,汪茂好像通知了所有能派上用场,并一定会付诸行动的队伍过来接应,看来他这么做是对的,吴邪和罗雀伤得很重啊,你们在下面发生了什么事?”
解雨臣并没有下过古潼京,当年的局,他的战场不在这里。
“说来话长啊。”黑瞎子道,“总之,挺刺激的。”
解雨臣无奈一笑:“看出来了,就你们两口子活蹦乱跳的。”他顿了顿,“汪茂呢?”
我的眼泪情不自禁夺眶而出,压抑了那么多天,终于在解雨臣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崩溃大哭起来。
解雨臣微微一愣,似乎明白,那个汪家人,怕是留在下面了,他识趣地离开了我们的帐篷,
黑瞎子抱着我,轻抚我的头发:“乖,好好的哭一场吧。”
我睡着了,疲惫感彻底压垮了我,我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但梦里没有汪茂和大白蛇。醒来的时候,是沙漠的夜晚,四周的空气很凉,医疗队的人还在挑灯夜战。
黑瞎子悠闲地靠在枕头上看书,见我醒了,亲了亲我的额头:“饿不饿?”
我挪动身子,把头枕在他的腿上,黑瞎子的手顺势搭下来,揉捏我的耳垂:“吴邪他们怎么样了?”
“黎簇没什么事,他的血液本身能消化掉黑毛蛇的毒,再加上血清,早就能下地活动。”黑瞎子道,“吴邪和罗雀才度过危险期,已经没有大碍,等过几天情况稳定,就可以回去了。”
“我不想走。”我道。
“不行,你也不是全须全尾的,大白蛇也好,汪藏海也好,你们既然没做成交易,就表示没有这个缘分。它给你指了明路让我们出来,就算回去也没有意义。”黑瞎子难得严肃,却还是缓和了语气,“真要再下去,也得等你养好身子,你现在这样,连蛇栢都控制不了。”
“我不是想下到墓里。”我说,“我只是,不明白……”
黑瞎子揽着我的肩:“也许,汪茂早就活够了吧。”
晚上,我已经恢复了大部分体力,黑瞎子陪着我探望了三个病号,黎簇伤得最轻,除了被毛毛咬到的新伤,旧伤已经结痂。
“姐,你还好吧?”黎簇道。
“还好,就是有点难过。”我苦笑,又想到雷城,“没有参与吴邪的计划,汪家人给我的心理阴影倒是一茬接一茬的。”
黎簇只是无奈地看着我:“汪茂这个人平时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死后有你惦记,他该偷笑了。”
我叹了一口气:“他算是被我杀掉的吗?”
“这怎么能算,他顶多是自杀。”黎簇提高音量。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直到护士过来给黎簇打针,我和黑瞎子才退出了帐篷。
“姐。”黎簇叫我。
“怎么了?”我道。
他欲言又止,说:“没事。”
黑瞎子看出黎簇像是有什么话想告诉我,似乎又有些犹豫,想来不是什么好事,他对着黎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黑瞎子不想再有任何负面消息影响我的情绪了。
我们坐在海子边,没一会儿便有仙女虾子聚集,我想到当时,也是在这样梦幻的场景,汪茂说,其实它们是一种水生虫。
我伸手捞起一只,又重新将它放了回去:“老齐,我这样对着一个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这么伤心,是不是很菜啊。”
黑瞎子就笑:“汪茂和我们虽然不是朋友,但也没亏待你,我们朝夕相处这么多天,也算战友了,你为战友的死难过是应该的,你不难过,才不正常。”
“黎簇他们就不难过。”我道。
“所以他们不正常。”黑瞎子护短护得厉害。
身后有很轻的脚步靠近,我没有察觉,黑瞎子侧了侧头:“哑巴。”
张起灵这几天为吴邪驱虫,我这才知道他皮肤底下咬了多少只尸蹩,黑瞎子都已经取出了一部分,却还是有20多只在他身体里,好在都是死的。
要不是吴邪早年服用过麒麟竭,20多只尸蹩足够把他啃食殆尽。
“有东西从海子那头飘过来。”张起灵道。
黑瞎子朝海子中心看去,黑暗中真的有什么东西,似乎被一群仙女虾子簇拥着,没有让那东西顺着海子流向更远的地方。
“我去看看。”张起灵脱了鞋袜和上衣,跳入了海子。
张起灵所到之处,仙女虾子全都散开了,他很快带上来了一截九头蛇柏的触须。
黑瞎子一看就乐了。
那枯木般的触须有着我下地前给蛇栢绑上的蝴蝶结,当时我说,想带回去做纪念,之后发生了那么多变故,我早就把这件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张起灵把蝴蝶结的触须递给我,他知道这种蝴蝶结的绑法,是出自我之手。
我拿着触须根,湿漉漉硬邦邦的,像是一个死物。
我笑了起来,随即又忍不住流下眼泪。
就听黑瞎子揶揄:“汪藏海那个老东西就送你一根木棍,真的太抠门了,还是万奴王疼你,知道送珠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