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清在卡尔加里备战世锦赛,封闭训练非常辛苦,和秋焱聚少离多。他偶尔挤出几小时空闲,陪秋焱待一会,又得急匆匆赶回去。
秋焱最近也忙,调任分公司将近两个月,工作比刚来时多得多。总部火上浇油,经常揣着合作项目找上门,早晨七点就得坐在电脑前开会。
两个大忙人难得见面,约在秋焱公司附近的日料店吃午餐。汲清去趟洗手间的工夫,秋焱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怎么这么忙啊,连觉都睡不够。”汲清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我今天开车来的,你先吃点东西,等会去车里再睡。”
和汲清相处的时间有限,秋焱一秒也不想浪费。他摇摇头,从回转带上拿了碟鳗鱼卷,边吃边说:“不只是工作的事。我昨晚和姨妈吵架,没在家住。酒店的床太软睡不好,腰疼。”
秋焱现在进步挺大,有什么烦恼都会和汲清说。汲清伸手揉他的腰,问道:“姨妈还是决定放弃治疗?”
“嗯,根本劝不动。”秋焱很为难。
“前天我在公司加班,阿真哭着打电话,说姨妈突然头晕得厉害。”他继续说,“癌症病人体质虚弱,低血压是常见症状,而且随着病程延长,会越来越严重。”
梁玉文在异国他乡发病,被救护车送到急诊室输液,有惊无险。秋焱陪了姨妈一宿,早晨把她和妹妹送回家,来不及休息又得赶去上班。
就诊费用算下来不是小数目。梁玉文没有健康卡,商业保险额度有限,报销不了几次。
“可以理解,”汲清看秋焱吃得急,给他倒了杯大麦茶,“姨妈心疼你和阿真。”
这样的心疼秋焱不敢承受。他用筷子拨弄酱油碟里的芥末膏,烦躁地说:“我不需要,我只想让她好好的。”
姨妈的思想工作不好做,着急也没用。秋焱下午要去实验室做材料测试,吃完饭在车里靠着汲清睡了片刻,闹钟一响就得走。
“照顾好自己,不要受伤。”他没走多远又折了回来,把头探进车窗和汲清接吻,“下次见。”
冰球馆空气干燥,汲清的嘴角有点起皮。秋焱从口袋里摸出上次约会买的润唇膏,帮他涂好后又亲了一下。
能够参与秋焱的喜怒哀乐,看到爱人最生动的一面,汲清心满意足。他目送秋焱走进公司大楼,意犹未尽地回味了半天,离开时才发现秋焱把外套落在了车后座。
他拨通秋焱的电话,提示对方已经关机。材料实验室在地下二层,信号不好,打不通也正常。
这件藏青色开衫秋焱穿过好几次,应该是非常喜欢。下回见面遥遥无期,汲清不好擅自扣留,给秋焱发了条短信,准备把衣服送到他家。
秋焱租住的公寓距离公司不远,汲清知道门锁密码,想都没想就进去了。
玄关处除了秋焱的鞋,还有两双女式运动鞋。叶臻真坐在客厅沙发上逗Cortana玩,见汲清推门进来,吓了一跳,“清哥你走路没声的么。”
叶臻真知道汲清和秋焱的关系,平常管他叫清哥,开玩笑时则会叫嫂子。
汲清并不介意,反而十分受用,熟门熟路地拿起秋焱的马克杯喝水,“阿焱说你和姨妈都住在邹阿姨家,怎么有空来这里。”
“我妈前天突然低血压,这里离医院近,我哥就让她先住下观察观察。”叶臻真说,“她闲不住,在厨房煲汤呢,你喝点再走?”
汲清骤然不自在起来,放下马克杯,莫名有种“丑媳妇怕见公婆”的紧张感。
他跟着秋焱见过梁玉文几次,两人在姨妈面前装好兄弟装得热火朝天。如今他擅自登堂入室,还用秋焱的杯子喝水,谁家直男兄弟这么不知分寸,过从亲密。
由于前车之鉴,他不太敢赌梁玉文知道真相后的反应。
向来自信的汲清破天荒没了底气,想趁梁玉文走出厨房前溜之大吉,支支吾吾地搪塞道:“我还要训练,先走了,帮我跟姨妈问声好。”
说话之间厨房门被拉开,百合排骨汤的香气灌入鼻腔。梁玉文端着个不锈钢盆走进客厅,里面装满没剥壳的生核桃。
一回生二回熟,她根本没把汲清当成外人,像使唤自家孩子一样使唤他,“阿清来得正好,不忙的话和阿真一起帮我剥核桃。”
既然跑路没跑成,找别的理由离开已然不合适。汲清极力想给梁玉文留下好印象,再忙也得说不忙。
他发了条消息向队里请假,挽起袖子坐到桌前,拿钳子老老实实地剥核桃。Cortana踩着椅子跳上桌,懒洋洋趴在他肘边,舒服得哈欠连天。
秋焱中午靠在汲清怀里小睡,在他衣襟上留下了淡淡的木兰香。小猫不懂避嫌,最喜欢那个味道,汲清越躲它粘得越近。
“我以为这小家伙只和焱仔亲近,对别人都爱答不理。”梁玉文笑着对汲清说,“它跟你关系倒好,真难得。”
小猫是秋焱和汲清的爱情结晶,不亲近就怪了。明白实情的叶臻真拼命忍笑,憋红的脸颊像极了无声的揶揄。
汲清心里有鬼,愈发手忙脚乱,用钳子夹了半天,外壳死活就是不开。
“不着急,慢慢来。你跟阿真换一下钳子,她那个大,使得上劲。”梁玉文动作麻利,分分钟剥了小半盆,嘴里还不忘聊天,“阿清是不是没剥过核桃,手生哦。”
“还真没有。”汲清有点没面子。他从幼稚园到高中上的都是寄宿学校,直到大学和秋焱同居,才正经学会做饭。
父亲和外公去世早,母亲工作忙,继父是西捷航空的飞行员,很少回家。汲清习惯独来独往,剥一筐核桃全家吃,这样的经历他从未有过。
“等你剥顺手了就去教教焱仔,”秋焱不在,梁玉文嘀嘀咕咕地说起小话,“他手笨得很,细皮嫩肉的,但凡要剥皮的玩意都剥不干净。”
秋焱在汲清眼里是顶完美的爱人,无所不能,可在姨妈看来,他就是个不会剥核桃的娇气小孩。
太可爱了。
“好,我改天教教他。”汲清又拿捏了一条秋焱的小秘密,不禁沾沾自喜,连剥核桃的速度都快了起来,“难怪阿焱做菜从来不用莲子和核桃,豆角也没炒过几次。”
四季豆买回来得一根根掐头去尾,比剥皮更麻烦。
“焱仔不常回国,我没吃过几次他做的菜,不知道这些。”梁玉文手里的动作慢下来,脸上仍挂着笑,“他的性格不温不火,能有个愿意带到家里吃饭的朋友,挺不容易。”
姨妈很会抓重点,隐约觉察到两人关系匪浅,话里话外都在试探。汲清怕说多错多,闭嘴不再吭声。
秋焱的玻璃马克杯还放在餐桌上,杯沿残留着汲清的润唇膏。那半截唇印被暖黄色的客厅顶灯一照,显得格外突兀。
...
秋焱在实验室泡了一下午,四点钟坐电梯回到楼上的办公室,才看到汲清几小时前发的短信。
姨妈最近在他的公寓里住着,这个时间估计早已和汲清打过照面。兄友弟恭的大戏迟早演不下去,但他没想到会收场得这么快。
他不敢揣测姨妈得知真相的反应,毕竟汲美兰发现他和汲清恋爱后的所作所为,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梁玉文和汲美兰不是同路人,不能相提并论,但秋焱还是难免担忧。他昨晚和姨妈怄气,怕她受不住刺激,也怕汲清会因此为难。
“我家有急事,就不参加五点的研讨会了。”劳模秋焱第一次早退,拜托同事帮忙,“会议记录能不能发我一份,谢谢。”
盛夏天气多变,顷刻间下起瓢泼大雨。他来不及向公司前台借伞,把背包顶在头上快步跑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