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合伙攒局诓骗秋焱,无非是不想让他劳心劳神。
手上一堆烂摊子,工作忙得不分昼夜,他实在不该再隔着时差担惊受怕。
姨妈有惊无险,秋焱稍松了口气,分出些精力和小妹算账,“老太太糊涂,你脑子也不清醒?出这么大事都敢瞒,还编瞎话骗我。”
叶臻真挨了骂也不还嘴,只是哭。
小姑娘一整天不容易,在顺德和广州之间跑了两个来回,吓得腿抖也只能强撑精神,为母亲办好所有手续,缴齐各种费用。
她在医院东奔西跑,脚掌被鞋子磨出水泡,脓里带血痛得要命。
大哥不在家,小妹就是顶梁柱。然而这小顶梁柱也只有十八岁,一只脚刚迈过大人的门槛,就有数不清的责任等着她来背。
小妹早早吃了许多苦,秋焱心疼之余又万分自责,再不忍说一句难听话,“是我不好,话说得太重了。”
家里需要他来撑,不担心不可能,他绝不会老实在大洋彼岸当甩手掌柜。
“阿真不怕,我马上回家。”他用手机查看最近的航班表,“等你清哥做完手术我就回国。低血钾不是小事,我想当面和曹医生聊一聊。”
通话结束后,秋焱开始为回国做准备。
他订好飞广州的机票,向老板Jeremy申请远程办公,这段日子秋海杰不能没人管,他又拟了一份延长委托时效的文书,发给邹雪梅签字。
打点好一切,他怔怔地站在摊开的行李箱前,心乱如麻,隐隐有些不大好的预感。
这两个月梁玉文的病情迅速恶化,靶向药的疗效不比以往。今后无论采取任何治疗手段,大概只能见一面少一面。
“我必须抓紧时间,”他焦虑而绝望地想,“来不及了。”
烘干机到达设定时间,嘀的一声停止运转,秋焱将衣服取出叠好,收进行李箱。出于私心,他一并带走了汲清常穿的黑色针织衫,好在无法相见的日子里有份温存的念想。
本以为能陪汲清多待几天,谁知又要匆匆而别。秋焱抬头望见玄关花瓶里的红玫瑰,心里一阵酸楚,极不是滋味。
一直躲在旁边察言观色的Ashley迈着小碎步跑过来,拱进他的臂弯里。
小煤气罐见他情绪低落,懂事地动了动脑瓜,用耳朵尖的聪明毛蹭他掌心。
“谢谢小乖,我没事。”秋焱笑了笑,往它的小饭碗里倒猫粮,又掺了点鸭肉冻干进去,“阿清说你一天要吃四顿,快中午了,肚子饿不饿?”
尽管一天四餐是事实,但小煤气罐好面子不肯承认。它绕着饭碗来回转圈,迟迟不下嘴,打算等秋焱不在时悄悄吃。
“好,我不看你。”孩子大了要体面,Cortana也使过相似的伎俩,秋焱见怪不怪,把行李箱拉进卧室继续整理。
Ashley刚才在卧室打盹,干净的地毯上又留下几簇橘色长毛。秋焱弯腰择起,余光无意间瞥见床下有个敞口的小药瓶,洒出几颗白色药片。
他以为是汲清的消炎药,担心Ashley误食,连忙赶去厨房查看。
小煤气罐不顾形象,正蹲在岛台上大快朵颐,胃口好得不像是吃坏了东西。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放心,开始清点药片,万一数量对不上就送它去医院检查。
药瓶上标记的总数是三十片,但数来数去只有二十七片。至于消失的那三片,不知是人吃的还是猫吃的。
他想打个电话问问汲清,等待接听时看了一眼药名,又长又晦涩,不像是常规消炎药。出于好奇他上网搜索,这玩意确实不是消炎药,而是一种治疗心律不齐的受体阻滞剂。
最坏的预想终于发生,汲清没能逃过一劫。
出于某种原因,他选择偷偷服药,并没有把确诊心脏病的事告诉秋焱。
“...”秋焱头痛欲裂,胸口紧得快要喘不过气,难说是愤怒还是心疼。
他死死攥着药瓶,眼泪止不住往下落。
一个上午连受两次打击,饶是铁打的精神也吃不消。他像只刺猬般蜷缩进墙角,从轻轻抽噎到泣不成声,绝望得仿佛天都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