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遇的脸上并未出现什么龇牙咧嘴的表情,反倒是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难道光是看着我,就这么开心么?
“好了,已经恢复了。”为了证明所言非虚,伸手把我拉到他怀中,熟悉的温度与气味包裹着全身,靠在他的心口,听他沉闷跳动的声响,从平缓慢慢地变化,敲击着耳膜。
我也伸手圈着他的腰际,世界仿若停止了喧嚣,只有两颗隔着衣料不停回应的心跳,无法停止的眷恋,渴望着缠绕,交融,合为一体。
暮色潜入地平线,用过饭后,易遇提出要为我洗头,不及反应,他已经挽好袖子烧好水,提着滚烫的水从厨室走出来——
为了方便,易遇将头发全部挽起,手臂上因力浮现的青筋被雾气打湿,衣物也穿着轻便,很好地勾勒出他身材弧线,烫水倾倒入凉水中,水气氤氲,他的脸在朦胧之间,半抱琵琶犹遮面般,让人想扑散水雾,窥见真容。
易遇试好温度,让我卧在他腿上,抬手解发,青丝如瀑滚落,被他小心地浸泡到水中,用手掬起一捧水,从发根一直流淌至发尾,反复如此直到头发完全浸湿。
用桃枝煮滚水,再往里加了木槿叶,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他的手指穿过发丝,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许是学过一些,按揉的地方有一点酥麻的痒,加之躺在他腿上的舒适,竟然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意识正处在弥散之际,还未完全闭合的眼睛从仰视的角度去看他,易遇是微微倾斜着上身,所以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认真,细致,仿若对待的不是头发,而是几经辗转才淘到的珍宝,甚至还能从他瞳孔中倒映出自己的模样……
还是不要倒映了,这样死亡的角度,让人有点不忍直视。
洗好头发,易遇耐心为我擦干,又拿来一种香膏润在掌心,慢慢地抓在发尾。
我依旧枕在他的腿上,任发丝肆意散落在床榻,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起来。
“你先前怎么不经常回府?”
易遇苦笑着,声音还带着些委屈,“伏浊司事务繁忙,有时一宗案件便要处理三五日,若是碰上难处理的犯人,一夜用去三支白烛更甚。”
弯臂将我上身捞起,垂首埋在我颈侧,温热的气息吞拂过,抱着的手也微微收紧,“如此,我便没有大把时间回来看你,在那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想拥你入怀,想亲吻你,想与你亲密无间。”
他每说一句,手上力度便大一些,声音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停地在耳朵里来回穿梭。
我抬手在他发上抚摸着,他的头发意外的柔软,摸上去就好像在抚揉动物的毛发。
“易遇,你好像一只小猫。”
“是把我比作那只小黑团子?”
“嗯!爱撒娇,摸起来手感很好。”
“是么?”易遇低笑一声,一阵衣料摩挲的声音,他的身形挡去一半烛光,可以直接望进他眼底,挡不住的笑意,还有不加掩饰的欲念。
我大方的搂上他的颈后,将他拉近了些。
他的呼吸有一瞬加重,又摒起来,眸光闪动,认真地打向我。
不知是谁先打破这段眼神交缠,呼吸呆滞间,水声纠缠在耳边,深陷在软垫里紧绕的手,床幔无规律地飘摇着,烛光隐藏在余蜡中,颤悠悠地升起几缕烟气又飘散不见。
栖在屋檐底下的鸟儿时不时地被几声毛笔散落的声音惊飞,几本书簿落地的响动惊醒,几缕丝帛撕裂的尖锐惊落……在忍受许多奇怪的声音后抗议地嚎叫一声,扑动着翅膀发誓再也不在这户人家檐角借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