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的雨夜,骏马飞驰,溅起了一地的污泥。
从徐府到长恩寺,一个时辰的路,他恁是半个时辰就走完了。途中有好几次他都差点从马背上滑落,可他仍旧不肯放缓速度。
好不容易骑到了山门外,他连马都来不及拴,就焦急地叩响了山寺的大门。
应门的和尚揉着惺忪的睡眼,疑惑地望着他。
“这么晚了,施主有什么事吗?”
“云智大师在吗?我有要事求见!”
徐彦焦灼地询问着,那和尚先是愣了片刻,而后遗憾地摇了摇头:“师父不在寺里。”
“他去哪了?”
见他一脸急切,和尚眉心一紧,匆匆答道:“师父不久前出门云游了,如今也不知去了何处。施主寻他老人家有什么事吗?”
闻言,徐彦瞳孔一震,眸中生出了强烈的挫败,颓丧地垮下了双肩。
怎么会这么巧,他早不出门晚不出门,偏偏在这时候去云游?
他走了,谁还能来救云笙呢?
看着他颓败的神色,和尚不安地说道:“师父虽不在,可寺里还有别的师叔,施主可要求见旁人吗?”
闻言,徐彦眸光一闪,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焦急地问道:“除了你师父之外,还有别人能解前世困厄吗?”
和尚被他问得愣住,许久之后才迟疑地答道:“佛法只能渡人,不能解困,何况是轮回往生之事?要不你还是去道观问问吧,或许修为高深的道长能为你指点迷津。”
和尚的话像是一道惊雷,瞬间点醒了他。
他精神一振,朝和尚道了声谢,匆匆走入雨中,利索地翻身上马,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下山的道路陡峭又湿滑,马蹄踏得太快,一个侧翻就将徐彦摔了下来。
砰的一声,他重重地跌在山道旁,脊背撞上了山石,锦袍划破了一个口子,后背擦破了皮,泛着火辣辣的疼。
徐彦却顾不得那么多,狼狈地从地上站起来,拉着缰绳便爬到了马背上。
纵然摔了一跤,可他心里念着云笙,不敢有丝毫的耽搁,下了山之后,就快马加鞭地直奔三元观而去。
比起长恩寺,三元观的地势要更加险峻。山路陡峭,马不能行,他便弃了马,徒步朝山顶走去。
凄风苦雨,湿漉漉的衣衫紧紧地贴在身上,散发着阵阵凉意。
敲开那扇朱漆的大门后,一个灰袍道士出现在面前。
“深夜叩门,可有什么事吗?”
“玄胤道长可在观内?我有要事相求!”
看着他急切中带着祈求的眼神,道士犹豫片刻,而后眸光一转,温声道:“你随我来吧。”
“多谢道长。”徐彦焦灼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希冀,连忙跟着他走了进去。
到了玄胤道长的袇房前,道士叩门请示道:“师父,有位善信求见。”
袇房内烛火幽微,窗纸上倒映出一道纤瘦的身影。
“进来吧。”屋内传出了一道苍老的嗓音,徐彦眸光一紧,随即恭谨地推门而入。
老道长盘腿坐在蒲团上,双目紧闭,似是正在冥想。
徐彦走近时,他才幽幽睁开双眼,眸光幽深地望着他。
徐彦单膝跪下,语气焦灼地说明了来意。
“拙荆被梦魇所困,如今昏睡不醒,还请道长慷慨施救!”
闻言,道长眸光一凛,沉默地掐起指头,像是在推算什么。
徐彦不敢开口扰,只心如火燎地望着他。
“天生异象,妖孽横行。你夫人并非梦魇,而是堕入了摄魂阵。”
听着道长的这一番话,徐彦眸光一震,诧异呢喃道:“摄魂阵……”
“不错。”玄胤道长抬手捋了捋雪白的胡须,神色凝重地说道:“此阵乃道教密法,可于梦中摄人魂魄,待入梦者气绝后,可行转世之法,扭转时空。只此术法太过阴毒,早已被先祖列为禁术。”
听到转世二字,徐彦眸光一沉,瞬间想起了远走凉州的徐陵。
他是云笙前世的噩梦,也是她今生的业障。除了他之外,不会再有人逆天而为。
“道长可有破解之法吗?”
望着他焦急的眼神,玄胤道长眸光一敛,低头沉吟道:“此阵之所以阴毒,是因为需要肉身献祭,一旦开启,便难以阻断。”
闻言,徐彦心头一震,眸中生出了强烈的恐慌。他慌忙跪下,虔诚地恳求道:“道长,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只求您救救我夫人!”
看着他悲悯哀求的神色,玄胤道长默默叹了口气。
“并非贫道不肯相救,而是此阵法太过邪门,贫道也没有把握。”
“可除了您之外,这世上再也没人能救她了。道长,我求求你,你救救我夫人吧!”
徐彦眸光一紧,当即向他行了磕头之礼。
就在他苦苦哀求之时,一个灰袍道士脚步沉沉地走进了袇房。
只听扑通一声,那道士径直跪在了徐彦身旁。
“师父,求您发发善心,救我婶婶一命吧!”
耳畔传来了熟悉的嗓音,徐彦惊愕抬眸,却见徐溪神色悲悯地跪在了一旁。
看着爱徒跪在眼前,玄胤道长眸光一凛,沉默半晌后,终是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