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敬你是长辈,你却为何要口出伤人?云氏意图谋害,早已证据确凿,若不是顾念侯府的名声,我早就将她送到衙门去了。三叔倒好,非但不问青红皂白地污蔑我,还开口诅咒,你们侯府就是这么欺负人的吗?”
见她如此颠倒黑白,徐彦的眼底布满了阴霾和愤怒。
“真相如何你比谁都清楚!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终有一日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你……”
见他如此咒骂自己,郡主面色一紧,眼底生满了惊惧和恨意。
这时,徐彦凝眸看向枯坐在一旁的徐陵,眼底满是鄙夷和唾弃。
“你身为侯府世子,却不辩是非、软弱无能、薄情寡义,如此品性,实在不配做我们徐家的男儿!”
说罢,他无视众人震愕的目光,悲愤地转身而去。
出了蔷薇院,他没有去见老夫人,而是脚步一转,径直离开了侯府。
“三爷,您要去哪儿?”跟在身后的韩平惊疑不定地追问道。
徐彦没有回答,出了门就翻身上马,不过片刻就消失在了眼前。
韩平不敢耽搁,立刻跳上马背,朝着他消失的方向狂奔而去。
风雪早已停止,天空却布满了阴霾。
上山的路又湿又滑,积雪覆盖的地下早已结了一层厚厚的坚冰。
眼看着马蹄不断打滑,徐彦只能弃了马,徒步走向半山腰上的徐家祖坟。
两个婆子早就下了山,只有韩明神色肃然地守在坟前。
凸起的坟茔上树立着一块空白的石碑,寂寥且悲凉。
见徐彦面色凝重地走来,韩明沉默地向后退去。
“天寒地冻,属下不敢耽搁,只能自作主张地将云姨娘下葬了。可属下字迹缭乱,实在不敢擅立碑文。”
说着,他缓缓递上了一把锋利的刻刀。
徐彦沉默地接过刻刀,缓慢地刻下了六个大字。
徐门云氏之墓。
没有给她冠上徐陵之妾的身份,为的便是让她九幽之下不被束缚。
对不起,我没能救下你。
他在心底默默哀悼,懊悔自己来迟,也惋惜她命运坎坷。
如果你泉下有知,来世不要再嫁给徐陵,他根本不配得到你的垂青。
瞥见他悲悯的神色,韩明心中充满了狐疑。
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他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插手侄子院里的事,这在旁人看来简直是匪夷所思。
就连他都觉得三爷此举实在是既失态又逾矩。
这云氏到底是什么来历?三爷为何要如此维护她?
难不成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他不知道的联系?不,这些年三爷从未离开过冀州,他很确定他们不曾见过,也没有过任何书信往来。
可他们若真的毫无联系,三爷眼底的悲凉又是从何而来?
没有人能给他解答,他只能沉默地咽下满腹狐疑。
徐彦在坟前站了许久,直到夜幕低垂,他才带着满身的寒意,寂寥地朝山下走去。
可当他顶着寒风回到侯府时,等待他的却是老夫人强烈的谴责。
三年多没见,他们本该烹茶叙旧,其乐融融。可因为他出格的举动,此刻的花厅已是剑拔弩张。
“你想发善心我不阻止你,可那云氏是陵哥房里的人,你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妾室去斥责嫂嫂和侄媳,如此行径简直荒唐至极!”
“大嫂助纣为虐,母亲为何无动于衷?难道咱们武宁侯府竟成了人间炼狱吗?”
“不过是个卑微的妾室,死了就死了,要你出什么头?你是疯了还是痴了?竟为她顶撞我?这么些年的圣贤书都白读了吗?”
老夫人被他的执拗气得不轻,额角的青筋不断地抽动着。
“我只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母亲身为侯府的主母,若一味纵容,定将遗患无穷!”
徐彦神色冷厉地反驳着,幽深的眼眸中覆满了失望。
“你住口!”
“今日我言尽于此,母亲好好想想吧。”说罢,他忿然转身,决绝地走出了松鹤院。
刚出院门,他就听到了一阵刺耳的瓷器碎裂声,紧接着便是老夫人尖锐的怒斥。
“混账,他定然是疯了!”
徐彦眸光一暗,心中涌起了强烈的酸涩和失望。
那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逝了,可府里的每一个都表现得如此冷漠。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他们都如此漠视生命?
疯了的究竟是谁?
他神色郁郁地回到了睽违多年的浮光院,在漆黑的卧房里枯坐了整整一夜。次日天才刚亮,他就动身去了皇宫。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加官晋爵,留在应天府任职时,他却请了一道留守冀州的圣旨。
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他的行为,可圣旨已下,再无转圜的余地。
冰雪消融的那一日,他特地去长恩寺为云笙供了一盏长明灯。
“你一生孤苦,若有来世,愿你能顺遂安宁。”
踏出伽蓝殿后,一位慈眉善目的高僧迎面而来。
“阿弥陀佛,施主福缘深厚,定能得偿所愿。”
听着高僧的祝福,徐彦脚步一顿,眼神中充斥着一股迷惘。
“大师,人死之后真的会有来生吗?”
“世间万物皆难逃因果轮回。”
看着高僧洞悉一切的睿智眼神,徐彦心口一滞,迟疑地问道:“那今生错过的人,来世还会再见吗?”
“阿弥陀佛,有缘自会相见。”
有缘?
他和云笙算是有缘吗?来世又是否能见上一面?
徐彦怀揣着满腹狐疑,高僧却没给他再问的机会,只见他双手合十,含笑跨入了殿内。
走出寺门时,他缓缓抬眸,沉默地望着远处萧瑟的山头。
此生无缘得见,只盼着来世能够相逢。
若有来生,他定会竭力护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