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红颜弹指老啊,他会抛弃不再年轻的她。毕竟萧子声是天下至高无上的君主,有无数的芳华女郎等着他临幸。
除了昭阳殿,他还拥有无比广阔的天地。
王若芙没有了,她被困在这里,除去萧颂和阿瑰,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世上最不公平的交易,从萧颂揭下她团扇的一刻,就注定了她落败的结局。
王若芙看着他,几近恳求,“你如果对梦里的那个人有一点点的怜悯,就放我走吧。”
萧颂眼里的她,仿佛在那一瞬间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颜色,失焦的瞳孔亮了起来,苍白的下唇被咬出一丝血迹。
王若芙在那一刻,堪称瑰丽。
萧颂没有回答她,他该回东宫了。
王若芙自那一日后开始生病,昏昏沉沉的,醒不过来。
她偶尔能感觉到长长的指甲戳着脸颊,费力睁眼,看见崔皇后抿紧的唇角。
似乎被灌了很多药,似乎听见崔皇后质问太医的声音,似乎能看见自宫墙外照进来的,一缕瘦冷的月光。
她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未来。
终是无力回天,惟有一败涂地。
王若芙撑着坐起来,想给家里去一封信。
崔皇后良久不言,最终却同意了。
“此信由章华殿直接送去恒府。”崔皇后冷冷道,“孤不屑拆家书,你自可以放心写。”
王若芙封好火漆,写下“母亲林景姿亲启”。
最后一笔落下,她仿佛结束了这一生所有的愿望。
章华殿的高墙下,她轻轻闭上眼,不知睡了多久,隐约听见来来往往,太医无奈的叹息声。
忽而有一双凉凉的手碰上她额头,指甲修得很圆,不会刺痛她。
不是崔皇后……
王若芙第一时间想到延庆,她尽力睁开眼,那道模糊的影子确实很像萧令佩……
但似乎比令佩轮廓更锋利、身量更单薄。
王若芙良久才反应过来,“高……高阳公主?”
萧令佳面色浮上一丝惊讶,“你认得我?”
王若芙气若游丝,道:“偶然见过一面。”
她尽力坐起来,高阳公主没有扶她,只是自顾自道:“我入宫向母后请安,听说殿内住进个女郎,因此来看看。”
广袖遮掩下,王若芙掌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拂过,痒痒的。
她愕然抬头看向高阳公主,然而在一群女官的注视下,高阳公主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广袖一笼,站了起来。
“罢了。我也就至多在宫中等到亥初。”萧令佳回身,深深看了她一眼,“就不在你这里浪费时间了。”
高阳公主领着浩荡的女官队伍走了,但王若芙却很久很久没回过神来。
她摊开掌心,上面赫然躺着一支灰褐色的雁羽。
入夜,偏殿涌起一阵细密的骚动,身穿青碧色女官宫装的王若芙低下头,将这张脸埋进深深的夜色,亦步亦趋跟在高阳公主身后。
章华殿的守卫仗剑跪拜,“恭送公主殿下!”
守卫提灯站起来,一个一个照过公主身边随从的脸。
那灯光只差一步就要晃到王若芙面前。
王若芙心间顿时一紧。
便在那宫灯照彻王若芙的前一刻,高阳公主忽道:“宫门是不是快落锁了?”
“再有半刻便要落锁了。”守卫答。
高阳冷哼了一声,“那你觉得孤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查过来,还来得及吗?”
守卫支支吾吾:“大概……大概来不及……”
高阳忽地加快脚步,越过那侍卫径直扬长而去,“知道来不及就好,竟还查起孤身边的人来了。”
王若芙匆忙跟上。
高阳走得极快,王若芙混在女官堆里,一路穿过长长的宫道,她生怕有人赶上来,因此一刻不敢停。
直到望见两仪门外停着的公主车驾,王若芙方松了一口气。
高阳公主走过来,不动声色地用气声对她说:“你跟在队尾,穿过玄武大街后,左拐进垂丝棠巷,有人在等你。”
身旁女官众多,王若芙只微微一颔首,而后握紧了手中的雁羽。
她不知道高阳为何要帮她离开。
只知道雁羽为凭——那是林世镜对她的承诺。
如果这次不赌一回,那就再没有机会了。
王若芙跟在队尾,刚要踏出第一步——
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沉闷凉薄的声音:
“高阳,为何要擅自带章华殿的人离开?”
王若芙猝然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