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镜默然了很久,才又问:“那……别的孩子呢?”
王若芙倏地闭上眼,很痛苦地皱起眉,“都……都没有了。”
她不记得是几个月流掉的,总之是没有了。她痛得昏过去,醒过来就是萧颂沉重的脸色。
他一直很期待,他能有一个王若芙亲生的继承人。宫中的女官时常也会说,夫人不要让圣上失望。
“所以我真的很怕,世镜哥哥,你再恨我也好,你家里逼我也罢,我什么都做不到。倘若真的有不得不延续后代那一天,你不要找我,好不好?”
“不会……”林世镜拥着她,“不会的。”
王若芙已听不进去,她揪紧了林世镜衣襟,咬破了舌尖克制颤抖的冲动。
她已把什么都交给他了。
从此他们之间再没有秘密。可王若芙生出一种莫名的倦怠,她想原来彼此坦诚也不是结局,她将所有告诉了他,他们之间的隔阂为什么更深了呢?
林世镜依然剖心向她起誓,她前世遭遇不会在今生重演。
王若芙当然知道他是真心的,说得出做得到,不是哄她的假话。
但她已没有办法感动,也没力气去心仪另一个人。
她所有的情感像在上一世被透支完了,今生剩下一副只想苟活的躯壳。
此后王若芙很少再出门,每天只分出一些精力应付若蔷,偶尔楼凌送来书信,她看过之后脸上挂了淡淡的笑意,转头又让人将信送去楼府。
“三径风来”的日子如履薄冰地过着。
林世镜下朝了就陪着她,她对他笑、有时候刻薄地跟他计较,好像一切都没变。
他有一日提起延庆公主,问王若芙:“你想见见她吗?崔皇后现在不太管事了,延庆可以偶尔出宫一趟。”
王若芙翻着书,头也不抬:“我若说想见,你又要去请子声安排,是吗?”
林世镜被她猜中心思,不得不闭口不言。
她摇摇头,“不见了。以后总有机会。”
“丹玉泉新种了桃花,晚春正是开得好的时候,去看看吧?”林世镜又问。
王若芙搁下书卷,挪到他腿上坐下,那目光堪称含情脉脉,“你何苦为我费这么多心思?我哪里值得?”
“你哪里不值得?”林世镜反问,“王若芙,你是不是太自谦了?”
他在她脸颊上印下错落的吻,拨开衣襟,锁骨上仍有未消的痕。
林世镜憋着气,王若芙也压抑到了极致,这几天夜里纱帐一落,总是摇破红床景象。
王若芙睁着眼问他:“就在书案边上吗?”
林世镜环过她的腰,“嗯”了一声。
临到最后林世镜扳过她脸颊吻她,“为你费心思,是心疼你,也是心仪你。”
似笑非笑的语气,王若芙听不出真假。于是她也笑,故作天真的恶劣,“可是我不喜欢你。”
我喜欢不上任何人了。
这夜过后王若芙叫来碧山,在她耳边窃窃私语,碧山瞪大眼睛,“不是……姑娘……这也太过分了,你来真的?”
王若芙坦然点头:“你去将药抓来就是了。”
她算好了林世镜上朝办公务不在家的时间,让碧山偷偷以“补品”之名将那碗汤药熬好,热烫地端过来,刺鼻的苦味冲进鼻尖。
碧山挣扎着不想递给她,“姑娘……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王若芙面不改色从她手里抢过来,“你也别多问了,糊涂账。”
碧山快哭了,伸手一把盖在碗上,“不行!你再考虑考虑。这不是孩子不孩子的事,烈性的药下去肯定会伤身的!你本来就体弱,还要不要命了?”
王若芙淡笑看她:“这就不要命了?乖乖,你知道宫里有道刑罚,是活活杖刑孕妇的肚子,打到她流产为止吗?”
她亲眼见过。彼时她还是东宫良娣,得知今上有个御女娘家犯了大罪,惹得圣上见了她就心烦,下诏杖刑至小产。满地都是血,孩子没了,娘也死了。
碧山怔怔地松手。
王若芙笑道:“好啦,又不是什么害人性命的药。伤了身还能慢慢调理嘛。”
“什么药?”
门外忽然有人寒声问。
王若芙立刻变了脸色,愕然转头,“你为什么回来了?”
林世镜慢慢走进来,将她手里的碗夺了过去,搁在案上。他力道很大,药汤泼出来,洒在他朱红的官服。
他沉声又问了一遍,“你要喝什么药?伤什么身?”
“我只是想多一重保障。”
王若芙伸手碰到碗沿,林世镜拂开她的手,那瓷碗便摇摇欲坠地倒下来,“砰”摔在地上,碎了个四分五裂。
碎片溅到刚进门的若蔷足边,她懵然不知地抬头,却看见表兄沉着脸色拂袖而去。
王若芙怔怔立在原地。
气氛完全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