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二十六岁,甄敏生下凌荇。
“‘凌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我当初上网查,感觉这句诗句不错,听上去挺舒服的,我希望她也能过得舒服一点,正好我又姓凌,就给她取名叫凌荇。”
被凌海注入舒服祈愿的凌荇在人生头一年得到了父母全部的爱。
“等到她会说话会走路的时候,我就感觉这孩子不对了。但当时我老婆说我想太多——江警官,您看起来当了很多年警察了,您肯定见得多,但是您见过两岁的小孩就拿刀去捅玩具的吗?”
“捅玩具?”
“对啊!虽然拿的是玩具刀,捅的是毛绒娃娃,但是您见过吗?才两岁的孩子就做这种事情!”
江副队长没有接话,一边的甄敏抹着泪说:“我也看过育儿书,知道小孩子两岁多正是喜欢模仿大人的时候,她拿刀捅玩具,应该是看我平时做饭切肉,但小孩子又学不像。所以我老公说的时候,我还把他骂了一顿。”
江副队长未予评价,问他们后续。
后续是随着凌荇的年纪越大,做出来的奇怪的事情就越多。
她三岁时,隔壁邻居家养了一只鹦鹉。凌荇似乎很喜欢,凌海就给她也买了一只。结果第二天那只鹦鹉就死了,开膛破肚的倒在地上,凌荇就拿着水果刀坐在它的尸体边笑。
“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说她想知道鹦鹉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凌海又开始发抖。甄敏的胳膊贴上了丈夫的胳膊,夫妻两人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甄敏替凌海接着说:“当时我想,小孩子都有好奇心,她也不懂得生死,难免会有这种举动。我就给她买了一本讲人体器官的儿童读物给她看,可是她也不怎么感兴趣。”
凌家夫妻虽然对女儿的行为有些担忧,但是想着都是‘孩子小,不懂事’的原因导致的。
等到凌荇上了幼儿园,她在学校里三天两头的和小朋友打架,惹事。最后幼儿园老师不得不把凌荇劝退。
“那时候我们想怎么办啊?小孩才五岁,小学都没上,幼儿园就被劝退了。”说到那时候发生的事情,甄敏的眉毛紧紧皱起来,五官也因焦虑而跟着扭曲。
凌海仰起头,把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憋了回去。他说:“当时我说这孩子肯定是有问题了,跟我老婆商量,我们给她找了个医生看。结果医生说她可能就是好奇心太强烈,胆子太大,等她长大点就好了。”
“都是我们不懂这些,给她耽误了!”甄敏攥着凌海的手,重重的往自己的腿上砸。
凌荇从幼儿园退学以后无处可去,甄敏就辞了职在家里带她。她给凌荇讲故事,告诉凌荇要友爱同学,帮助他人。她怕凌荇上了小学跟不上课程,还教凌荇认字,写数学。
“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甄敏的眼泪落下来,又被她擦干,“一直到那件事发生之前,我都想着这是我的女儿,不管她怎么样我都要照顾她一辈子的。”
卜甜跟着江副队长向凌家夫妻道过谢,再一次经过昏暗的楼道,从‘百花小区’四个惨淡的红字下路过后,他们坐上了车。
江副队长开车,驶出百花小区二十分钟后,红白相间的过山车轨道出现在卜甜的视线里。
“就是这座游乐园吧。”卜甜想着凌家夫妻刚才说的‘那件事’,坐在副驾驶座上隔着车窗指了指那个摩天轮,“我们市里只有这一座游乐园有大型的过山车。”
江副队长开车时很认真,要到红灯才肯分出半点眼神去看卜甜说的游乐园。
话少如江副队长,今天也难得感叹起来:“有这么一个女儿,凌家父母也太不容易了。他们当年应该带凌荇去查一查,看看有没有基因突变的。”
卜甜叹气:“他们一辈子都是老实本分的人,结果生了个女儿,六岁就敢因为游乐园的工作人员不放她坐过山车,用徽章上的尖针去戳人家的眼睛。”
车子又启动了,卜甜看着游乐园的过山车轨道从自己眼前缓缓滑过。她的脑子里都是甄敏掩面哭泣的样子,耳朵里都是凌海无助的叹息。